皇宫，谨身殿。
    “标儿，你派个人去山东看看。”
    老朱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面色凝重地说道。
    “爹，怎么了？”朱标一脸疑惑地问道。
    老朱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朱标，沉声道：
    “山东去年又是大旱，颗粒无收啊！春耕，民之生计！奏折却是词藻堆砌，看不出丝毫重视，哼！”
    “爹，朝廷不是已经给山东拨发了粮种吗？应是无碍。”
    朱标劝慰了老朱一句，翻开折子一看，上面尽是华章，鼓吹朝廷仁德，春耕却是一笔带过。看完之后，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老朱叹了口气，道：“咱不放心呐！你派人去看看。”
    朱标点了点头，道：“好，爹，儿臣这就命刑部侍郎高辉前往齐鲁巡察。”
    老朱想了想，道：“高辉？这人倒是果决。就让他做山东按察使吧！另外再让工部郎中李敏随行，他在农事方面有些本事。”
    朱标应道：“是，爹！儿臣这就安排他们出发。”
    老朱父子俩刚敲定人选，明己就不经通禀走了进来。朗声喊到：
    “老朱，标哥！我来探监了！”
    老朱正心烦着，见明己吊儿郎当的走了进来，气的抓起一本奏折就砸了过去。
    明己侧身躲过，也没去给老朱捡回来，对正在拟旨任命书的朱标问道：
    “标哥，你爹吃火药了？”
    朱标笑而不语，见到明己顿时觉得轻松许多，整天跟着老朱处理国事，明己到来算是给他放风了。
    “混账东西，给咱滚过来！”
    老朱呵斥了一句，明己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没把一脸怨气的老朱当回事。疑惑的看着老朱，眼中意思是，给个解释吧，叫我干嘛！
    上班时间的老朱，也没心思搭理明己。将一摞弹劾奏折推了出来，怒声说道：
    “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混账东西！”
    明己随意的拿起奏折翻开，有弹劾京中商贾炫富闹事的，有弹劾勋贵的，汇聚银行门口的人几乎都被弹劾了。
    明己刚出王府，老朱就收到了消息。对明己的胡闹，老朱不想搭理。随着商会和勋贵的加入，情况愈演愈烈，严重妨碍了京师的正常运作。
    御史言官和锦衣卫不得不上奏弹劾，他们不会弹劾明己，明己不入朝，弹劾无用，还会平白得罪一个王爷。只能将矛头对准勋贵商贾。
    老朱知道明己不会聚众闹事，更不会煽动民心行不轨之事。没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架不住御史不断弹劾。便将明己这个刺头叫来了。
    “呵，这些人有病吧！还有弹劾我居心叵测的？我这可是响应朝廷号召，老朱，茹太素是谁啊？觉悟有待提高啊！我去找他聊聊！”
    明己看到弹劾自己的奏折时，笑着出声说道。
    “赶紧给咱滚。”
    老朱没好气的说道，手中还拿着地方汇总春耕，上呈的奏折。没时间理会明己。
    他叫明己入宫原本也没打算斥责，只是给言官一个交代而已。
    明己看了一眼老朱，又扫了一眼案牍上小山一样高的奏折，放弃了怼他的心思。
    “老朱，霭翠入京了！”
    明己出声说道。上次在坤宁宫，他溜的太快，忘记说了。
    “咱知道。”
    老朱头也没抬，淡淡的说道。霭翠入京不是什么秘密。老朱知道，明己并不奇怪，继续说道：
    “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能不能行？”
    老朱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头看向了明己。只因明己每次有想法，大明就要忙碌好一阵子。
    “说吧！”
    “改土归流。置郡县，废土司，九州归于一统，云贵彻底归于大明王化。”
    明己说出了自己想法后，老朱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淡淡的说道：“说下去！”
    “老朱，现在的贵州，虽受制于大明，实则自王其地。世代相承，控制着其治下的土地和人民。长久下去，必然与朝廷离心离德，画地而治。成为第二个安南！
    如今收复云南都需要贵州点头，更别说以后了。宣慰司虽然受制朝廷，但政令不畅。如今的贵州，势力纷杂。朝廷，土司，还有山民开辟三不管的化外苗疆！
    我想趁此机会，先收贵州，蛮悉改流，苗亦归化。将土司辖地和化外苗疆都纳入郡县！由朝廷直接统治，边疆中原一体化！你觉得可行不？”
    明己所言，老朱何尝不愿。收地简单，收心难！沉默了一会儿，老朱没好气的说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咱问你，云南当如何？”
    老朱想要一统山河，哪怕是名义上的。因此云南他势在必得。先收地，再治理。比起云南，贵州可以暂缓。
    “先让梁王蹦跶几天，搞定贵州，再去收拾他好了！”
    明己随口说道，没把梁王放在眼中。稳固了贵州，云南唾手可得。
    “呵呵，搞定？你怎么搞定？没个几十年深耕，贵州还是贵州！你个兔崽子不想挂帅，就将云南留给标儿了？混账东西。”
    老朱说着就要动手，明己连忙说道：
    “你急什么？你愿等几十年，我还不想等呢！只是晚点而已。”
    “晚点？而已？兔崽子，民心岂是轻易就能归附的？可别前路未平，就自断后路啊！”
    老朱打趣了一句，他对自己徒弟的军事才能很有信心，等待明己的回复。
    “老朱，不是我给你吹，就是云贵联手，我也不放眼里。”
    明己嘚瑟的回了一句，毕竟大明的火器可不是烧火棍！随后接着说道：
    “放心吧，贵州乱不起来的！咱们对土司可以采取怀柔政策，给名不给权。武力，政治，经济、文化同步进行。
    三十万大军作依托保障。经济方面，小宋已经答应我修路了，用商业带动经济发展。
    你再安插官员、奖惩征调，将土官纳入朝廷考评，分化控制。逐步剥离其政治、经济、司法等特权。
    迁移湖广百姓入云贵，改变人口规模和民族构成，促进民族融合。标哥再去办些学校，儒家虽然有些迂腐，思想还是有用处的……”
    儒家的大一统思想。在疆域观念上，坚持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反对分裂割据，要求国土统一。在民族关系上，坚持四海之内若一家。
    也是公羊学派的核心思想之一，强调了国家统一的重要性，认为只有统一的国家才能实现社会的和谐和人民的幸福。
    传播儒家思想，有利于各民族平等、和睦相处，共同促进民族的交流与融合。
    增进各民族对汉文化的了解、接受和认同。从而夯实大一统的文化基础，稳定西南边疆。
    明己和霭翠夫妇接触后，便彻底放弃武力解决土司问题了。霭翠和奢香改变了明己对土司的看法。目前的土司算是少数民族的头人，心里还装着族人。
    明己心中的大一统，并非是疆域的拓展，也不是征服贵州。增进边疆政治、经济、文化的一统同样重要。在他心里九州一体，无贵贱之分。
    他想让大一统思想深入云贵民心，让其有认同感，归属感。夯实巩固了大一统的经济基础和文化基础。
    明己的想法离不开老朱的支持，老朱听完明己的话，在心中回味了一番后才出声说道：
    “不错！你回去上个折子，咱让百官朝议。”
    “我说完了啊！你没记住？”
    明己诧异的问道。他只负责给出方向，可行与否，规划施行就是老朱和朝廷的事了。
    老朱看着明己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抬腿就朝着他的屁股踹去，嘴里还骂道：
    “兔崽子！赶紧给咱滚蛋！”
    明己身手敏捷地一闪身，躲开了老朱的飞脚，然后伸手拿走了弹劾自己的奏折。对朱标问道：
    “标哥，这茹太素是谁呀？”
    朱标倒也没有隐瞒，脸上带着笑容，回答说：
    “茹太素，是个监察御史，兼任刑部主事。”
    听到答案，明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他又露出一脸坏笑，继续追问朱标：
    “标哥，那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不？”
    一旁的老朱听着明己的话，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狠狠地瞪了明己一眼，顺手抓起一本奏折，朝着明己砸了过去，口中大骂：
    “兔崽子，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茹太素是一位富有责任心、原则性强、正直的忠臣。只是喜欢卖弄文采，奏章动辄七八千字，且语意艰涩，老朱不喜，却也知道他的忠心。
    明己拿着弹劾奏折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道：
    “对了，老朱。那把刀是真的丑！”
    明己说完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朱标看着明己的背影，强忍着笑意低下了头。老朱则狠狠地瞪了朱标一眼，随后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标儿，把那混账说的话整理成册，送去国策府，让他们先议一议！”
    听到老朱的吩咐，朱标立刻答应道：
    “是，爹！”
    朱标转身准备回到位置上时，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门外。感慨地说道：
    “小弟有安邦之才啊！从征实在可惜啊……”
    老朱闻言，也抬头看向门口，目光凝视着远处，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混账对皇权没有敬畏，他忠的是大明。久居庙堂，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朝堂之上，群臣相互辅佐，又彼此牵制，君臣相辅亦相对。若明己入朝为官，于朱标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相反，只有让他远离朝堂，置身事外，方能与皇家保持一致。如此，对大家都好。
    明己在老朱的心目中的定位也一直在发生变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老朱早已打消了动明己的念头。
    老朱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标儿，你要牢记。明己为公，可信，可尽信！为私……嗯？标儿，你在这先处理政务，咱去看看妹子给他张罗的如何了？”
    老朱突然的转折差点闪了朱标的腰，原本恭敬聆听教诲的朱标，只得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