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欢欢喜喜留下来,拉着玉姚往里走,“你啊,快些坐下”。
“来来,紫翘,去拿水来,紫苏去换两床更软些的靠枕,让你们主子更舒服些,紫锦去把门关紧别让风吹进来,小路子,去换床更松软的云丝被来”。
“你如今身子娇贵,可是初次怀胎,头三月最是危险,得样样仔细着些才好”。
“如今宫务也不算繁重,我以后啊,就每日过来照看你”。
玉姚:……
紫翘:……
一个黄花大姑娘,这口气整的自己怀过生过很有经验一样。
沈眉庄噼里啪啦又是说又是写,一堆注意事项看得人头皮发麻。
玉姚瞥了眼桌上的厚本本,喝茶的动作渐渐慢了下去,直至顿住,“眉姐姐似乎还挺懂?”。
沈眉庄不懂,但温实初懂啊,她如今闲得很,都已经学了好些简单药理了。
兴致勃勃整理笔记的同时一股脑翻腾了出来。
半点没察觉语气中对温实初的亲近之意,却是听得屋子里仅留存下来的紫翘眉毛直皱。
玉姚也听出来了,不紧不慢的问,“姐姐很欣赏温太医?”。
沈眉庄不觉有啥,一直圈圈画画,头也不抬的回,“也还好,他医术不错,我寻思着如今宫中生活无聊,学点东西也挺好,若非是不方便,我都想认了他做师傅来着”。
玉姚:……
好吧,看来她想多了……
不过,这沈眉庄的小日子好像还真挺逍遥?
日常管理宫务,不算悠闲,管得不多,所以也算不上忙碌。
好吃好喝每月有钱领着,且背靠中宫好乘凉,如今更是封嫔给家族争光。
据说甄嬛时不时进宫,两人每月都能聊天聊到飞起,一个弹琴一个跳惊鸿舞。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串门子什么的家常便饭。
当真比闺阁中还自在,瞧瞧那小脸蛋,哎哟~白里透红圆润圆润的……
一抹滑溜滑溜……
反观她自己……玉姚垂下头看着平坦的小腹,难以想象里边竟有条小生命。
这么一对比,有钱有闲死丈夫,好像更爽?
玉姚在这般思路的侵蚀下,渐渐沉默下去,或者说严重点,郁闷下去。
心里边的不爽在罪魁祸首胤禛精神抖擞回来的时候达到顶峰。
才进门的胤禛:……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他做错了什么?
进门姿势不对?跨进来的脚错了位?
在玉姚不断杀来的小眼神下,男人愈发小心翼翼起来,悄摸摸走上前,蹑手蹑脚挨着她坐下,试探着预备摸她的小手。
“啪!!”。
手红彤彤的一块儿,瞧着对方就是没收力,且火气貌似还挺大。
苏培盛等人:……
没看见没看见,集体转身默契出走,附赠关门闭户。
殿内陷入一阵静谧,彼时正值四月开头,小虫子们已经开始互相走亲戚,太阳光线泛着一丝丝冷气,却也还算得上温柔,透过纱窗洒落在地。
胤禛指头一动一动又一动,最后成功把人圈在怀里,声音不自觉低到不能再低,轻轻问:
“……怎么了?”。
“……是不是不开心?”。
玉姚想了想,点点头,略微烦躁的推了推他,却是被箍得更紧了。
“那是哪里不开心?跟朕说说,是人……还是事?”。
玉姚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谁也没有招惹她,但就是心气不顺。
要说源头,说你这个二逼害得我肚子大,然后你无痛当爹?
她是个很懒很怕疼的人,也一直喝避孕汤药,甚至都弄了小药丸,鬼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怀上,如今又成天被沈眉庄的美好状态打击着,自然而然就生了不好的念头。
不舒服的玉姚从这天开始,启动了神秘任务:光明正大折腾胤禛。
痛楚无法共情,但可以转移。
比如,大半夜想吃东西,别人弄的就不要,就要他亲自弄的。
两三月下来,胤禛都能考上御膳房了。
再比如,时常困顿但又不想一个人睡,理直气壮要他陪着。
三五月下来,胤禛已经养成单手抱着还能拍她的背,而另一只手批阅奏折的技能,
最后,踏入腿脚肿胀抽筋身材走样阶段,玉姚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对着这人横竖看不顺眼,两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
……
折磨自己什么的不存在,玉姚只会发疯男人。
一来二去时间溜走。
八月末,玉姚到了预产期,胤禛挂着俩浓浓黑眼圈,都续上了胡渣。
虽然依旧很帅,但看在玉姚眼里就是不好看,甚至严重到影响食欲,可以说很现实了。
而且因为身体笨重,还要走动,玉姚就时常发神经阴沉沉的盯着他,不阴不阳怼他。
景仁宫。
书房的宜修一脸滴墨,桌上铺满了几个字:
做!
不做!
做!
不能做!
……
她太清楚皇上对皇后的看中,不论是借刀杀人还是亲自下场,都绝对跟同归于尽的没啥区别。
当然还有一点是她比较满意的,宫中多年无婴孩啼哭,更是没宠妃挑衅,手掌大权的她除了跟华妃打嘴仗,还真就日子舒坦。
可是如今……
砰砰——
啪啪——
一阵噼里啪啦声把外间的剪秋吓得虎躯一震。
“娘娘……主子,可是怎么了?”。
宜修扫了眼满地狼藉,缓缓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后深吸一口气。
哒哒哒踩着超高花盆底出了景仁宫。
两刻钟后,漫无目的的宜修不知不觉到了螽斯门下。
她神色木木的抬头看去,不禁喃喃开口: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螽斯门,意在祈盼皇室多子多孙,帝祚永延”。
“可是本宫的阿哥呢?他已经会跑会笑会抱着书跟本宫撒娇……”。
却被一场风疾带走,孩子就那样死在她怀中,一点点冰冷下去。
宫中的孩子落地,光想想就让她痛苦难堪,若再配上下雨天,她都恨不能杀了所有人。
胡思乱想的宜修全然没注意到另一侧缓缓走近的月牙白身影,“给贤贵妃娘娘请安”。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宜修回过神来,掉头看去,淡淡挑眉,“安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