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维桢难得伤感,皇后并没有察觉。只是依着直觉,垂眸说道:“臣妾是女子,更是皇后,能理解皇姐,但更记得自己皇后的职责。”
皇帝只有一个,不可能把全部的关注都投在后宫中,也不可能喜欢关心爱护宫中的每一个女子。
皇后虽然理解信都长公主,但毕竟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皇后的尊荣,这才是她兢兢业业想要维护的。
信都长公主是君,她面对的是臣下,她希望驸马敬她爱她,这无可厚非;可自己面对的是帝王,帝王的宠爱所带来的不全都是的好处。
她和家族的命运都在帝王手中,沉迷于帝王的宠爱,才是最愚蠢的事。
不过心中所想,不代表她口中要说出来。她接着笑道:“不光是臣妾,仪妃端婕妤她们,也都是女子,自然也希望能得夫君爱护。”
宫里这些女子,没有妻子的名分,最好的结局就是居于高位,生下子嗣老有所依,不至于在他人手底下过活,在寺庙孤老。
即使她们为了荣华富贵和家族选择进宫,应该也会在心酸哀伤之时,有一丝和信都长公主一样的渴求吧。
抛开皇后的身份,皇后还是有些同情理解她们的。
朱维桢沉默半响,忽然换了话题:“信都皇姐性子还是软了些,去华阳宫后,让她和江都皇姐住一起,让江都皇姐劝劝她。 ”就算不和离,也没必要像以前一样,委屈着自己。
朱维桢没办法向皇后保证什么,甚至都不确定,皇后要是像上辈子一样,无子且早逝,他会不会再次因为选择好的继承人再立继后。
比起整个皇朝来,他的个人感情显得很微不足道。
“那陛下,要是黎采女一直不大好,还要带谁去华阳宫?”皇后犹豫半晌,还是问道。
“你选择吧,只是小住三个月,不必带太多人。”朱维桢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皇后。
“陛下喜欢哪个?还是得陛下来决定。”皇后到底没说出要带上贺美人的话,同一个类型的美人,总有两分相像,她要提起贺美人,那也太明显了。
静嫔有大皇子在,她总不好在陛下的心里,留下她介意皇子生母的印象。
朱维桢瞥了皇后一眼,颇有些无奈:“朕不是想依着你吗。”
他是皇帝,还顾着前朝。华阳宫避暑,也主要是为了孝顺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年纪,很该多出宫去散散心。夏日炎炎,她老人家受不得暑热,用太多冰的话,又怕着凉。
朱维桢早就习惯自己独自起居了,带上嫔妃,也不过是召幸几次。
但是皇后不一样啊,嫔妃每日都给她请安,她自己选个顺眼的,相处起来也顺心不是。
“臣妾无所谓,主要是陛下,陛下才一个皇子,实在太少了。”皇后倒是觉得选谁都没什么关系,她不是很喜欢静嫔,与其让她凭着大皇子在后宫独一无二,还不如百花齐放。
嫔妃们互相牵制,皇后才能稳居高位不是?
朱维桢倒没想到这层,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人,也没有特别讨厌的,更无所谓她们谁会给自己生下皇嗣。
毕竟,曾经自己选择的继承人也不是她们所生。在关于皇朝之外的事上,他并不介意皇后做主。
“去华阳宫本来就是为了舒心,朕想让你选择自己喜欢的,高高兴兴的过三个月顺心日子。”朱维桢说的很认真。
皇后放下茶盖,她的顺心日子?那大概就是无人分享权柄,无需每日谨慎,兢兢业业的日子,这可让人不敢想。
“陛下,为了皇嗣,臣妾无所谓的。”皇后轻轻握着朱维桢的手,眼神温柔的凝视着他,轻声认真地说道:“只要陛下喜欢的,臣妾就觉得好。”
皇后心里清楚的很,也许有人向往感情,向往自由,可她不一样。
出身勋贵,又做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自从册封大典上看过了天下臣民皆匍匐脚下的情景,她就不向往其他的了。
之前陛下对她淡淡的,她尚能守着本心做好皇后该做的一切,享受皇后的尊荣。
现在陛下回心转意,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容忍后宫佳丽,皇后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后宫那些嫔妃,只要她们不该想那些不该想的,她不介意分些荣华富贵给她们。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她好像是天生的皇后。
皇后心中所想,朱维桢一概不知。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后对他说这样好似剖白心意的话,虽然这样的顺从的话语,朱维桢听过许多,但从皇后口中说出来,他还是很受用。
以前他和皇后相处的时候,他虽敬重她,却因为互相守着规矩了,总像隔了一层。
前世,也是如此,他们总是相敬如宾。他就好似世间普通男子,尊重妻子,宠爱妾室。
可是有父皇和母后皇太后琴瑟和鸣在前,他也并不是不在意妻子的。
朱维桢并不排斥这种夫妻相合的场景,他看着烛火通明照耀下的妻子,心里很是开怀。
朱维桢恍惚觉得,和皇后有个孩子也很不错。至于曾经他选择的继承人,贤王他也是做的吧?
果然是美色误人。
第二日晨曦的微光刚落在坤宁宫的琉璃瓦上,皇后就醒了。
忍着身上酸痛,皇后早早的起了身,披上一件外袍,坐到梳妆台前。
“娘娘,您现在起身?”夏荷领着小宫女蹑手蹑脚的进来了,麻利的为皇后梳洗打扮。
皇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虽有些疲惫,却眉眼开怀,有两分掩饰的风情……
她微微一笑,看时间不早了,陛下也该起身了。便移步到床榻边,轻轻拍了拍还在沉睡的人:“陛下,该起身了。”
朱维桢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皇后已经梳洗打扮好了,嘴角翘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不多睡会?”
“臣妾都习惯了,陛下赶紧起吧,待会还要上朝,早膳都备好了。”皇后眼中带笑。
“等朕走了,你再睡一会。”朱维桢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让宫人上前服侍穿衣梳洗。
等一切都妥帖了,朱维桢牵着皇后的手:“皇后和朕一起用膳。”兴安本想上前布菜,却被他制止了:“你先下去吧,朕和皇后自己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