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动身,动去哪啊?”
蛇妖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语气中全是调笑之意,眼眸里却布满杀意。
众人纷纷往后看,蛇妖就站在屋子前,忽的消失,又站在众人之间。
“清雅,你的主意是越来越大了。”
蛇妖身影一闪,又出现在清雅真人面前一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慢慢的往上提。
林平之见状召出命剑而上,蛇妖的速度却更快,只见她蛇尾一扫,便朝林平之攻去。
顾仙瑶见状,直接召出【长月箜篌】,素手一弹,只听见“砰砰”几声,地上的飞石四处飞舞。
裴衍之用袖子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感觉不妥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得远远的,唯恐他们的打斗波及到自己。
007有些欣慰,夸赞裴衍之终于懂得置身事外。
裴衍之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很奇怪,“察觉到危险,趋利避害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云雅真人对蛇妖还有用处,蛇妖不会对她下死手。
而林平之跟顾仙瑶是男女主,谁有事都不会是他们有事。
但假如现在陷入战斗是其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人,他会见死不救吗?
不远处的赤白跟小白龙似乎察觉到打斗的动静,及时赶来。
因为小白龙的介入,双方均停了手。
云雅真人抚着喉咙咳了好几下,“你要的【凤凰镯】就在这里,你要反悔吗?”
“反悔?反悔的是你。本座与念郎的同生契未成,就想走?还是你以为凭你这两个小辈能救你出去?”
蛇妖身体一动,完全化为蛇身。
三分之一的蛇身竖了起来,时不时吐着蛇信子,一副准备进攻的模样。
“不过手下败将罢了。”
云雅真人站起身来,举起手中那对从林平之跟顾仙瑶手上摘下来的【凤凰镯】道:
“这对【凤凰镯】并未受损,为你们二人戴上这对手镯七天足以,怎么,你不想早日同你的情郎结下【同生契】吗?”
云雅真人的话音一落,蛇妖立马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言语间戾气不再,“此话当真?”
云雅真人道:“自然不假。”
蛇妖回想刚刚几人的言语,确实并未说过不愿帮她结契之事,当下也就没了怒火。
“竟是如此,你随我来。”
蛇妖一个闪现就进了屋,转头看到云雅真人还在外头小步小步的走,当下衣袖一挥,将其拉了进来。
林平之怕云雅真人有危险,正想跟着进去,衣袖却被顾仙瑶一把拽住:
“平之,不去为好。”
“可是……”
林平之还想再说些什么,裴衍之也开口阻止。
“蛇妖有求于云雅真人,不会对她动手的。”
林平之抬起眉眼看向顾仙瑶,顾仙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既如此,阿瑶,你在此休息会,我去打些水来……”
林平之一刻也闲不下来,竟然蛇妖现在被云雅师叔拖住,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勘查地形,为七天后的离开做准备。
“平之,还是我去吧。先前我曾游历至此,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你就陪裴公子在此闲聊。”
林平之还想说什么,对上顾仙瑶的眼睛又同意了顾仙瑶的话。
“赤白跟小白龙陪你一起去。”
蹲在一旁一直被忽略的一龙一蛇一听要出去,竟蹦蹦跳跳也要跟着一起去。
顾仙瑶并没有拒绝,于是一人一蛇一龙便结伴取水去了。留下裴衍之跟林平之二人大眼瞪小眼。
两人在花田前静默了好久,林平之才开口率先打破沉默:“季礼近来还好?”
林平之说完就后悔了,季礼如今虽是魔渊之主,但却是人人喊打的存在,怎么可能好?
裴衍之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把粗糙的藤编扇扇着风,他倒没有像林平之那样想得那么远,只是如实回答:“能吃能喝,该是好的吧。”
林平之四处望了一下,也跟着裴衍之一起坐下,屈腰时眉毛微微一蹙,随后从腰带内拿出了一个凤凰镯。
“能吃能喝……对了,这个是云雅师叔给你的。”
林平之将手镯递了过去,又继续说道:
“这凤凰手镯原是给刚入门弟子的法器,其所用耗材是堪比玄铁的存在,只要受到巨大的力量的冲击才会出现裂纹。师叔说这里条件有限,只能修补至此。”
裴衍之看着递过来的手镯有些愣神,他没想到被蛇妖拿走的手镯还能拿回来。
裴衍之笑了笑接过手镯,“有劳云雅真人了。”
手镯的颜色虽看不到白色,但也没有变回到一开始的艳红色,它现在的颜色偏向于蜜桃红,介于粉色跟红色之间。
“季礼得裴兄真心,又有裴兄生死相伴,平生也算一事善了。”
裴衍之一听知道林平之言中意说的是他跟季礼的【同生契】,当下解释道:“我同季师姐的关系并非如林兄想的那般。”
林平之不解,“噢?”
“林兄可知这田里的花叫什么?”
“花名芍药,根可入药。”
裴衍之笑道:“诗经有云: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在我们老家,这芍药花就跟着凤凰手镯一样,象征爱情。”
裴衍之抬起手往前探去,手指微曲,似乎握住了那在风中摇曳的芍药花,又道:“只是此花,只适合林兄你赠与顾道友,却不适合我赠于季师姐。”
裴衍之收回了手,拿起地上的藤编扇扇了几下,又补充道:“此扇,才是适合我赠与她的礼物。”
裴衍之看着远方,表情有些惆怅,他并未察觉到手中的凤凰手镯上红光一闪。
林平之仰望着天空,闻言突然将头凑近裴衍之道,“莫非季礼在魔渊中收了面首?”
林平之这一无厘头的问话让裴衍之险先将手里的扇子拍他脸上。
“唉,你与季礼二人别离,这云雅师叔头上拆婚的功绩又添上一笔。”
林平之满脸可惜的拍了拍裴衍之的肩膀,他现在能理解为什么裴衍之独自一人在外,也能理解那凤凰镯上为何有裂纹。
“我与阿瑶倒是托那镯子的福,解开了不少误会。她知我心系她一人,我知她白首与我共,我二人携手同行,共歼妖邪,余生足以。”
裴衍之赞同的点了点头,小说里你们两口子也是这样的。
“林兄所盼之事,衍之羡之。”
裴衍之无意识奉承的话到了林平之耳里却变了味。
“裴兄,平之并不愿来日与季礼刀剑相现,裴兄如若能劝季礼改邪归正……”
“你也认为季礼是邪吗?”
云渺宗的弟子遍布天下,颜回手里的一个小小雁行门都能查出各地修仙家族的端倪,他不信林平之查不出。
近段时间以来的这些灭族纷争,说到底就是各修仙家族势力对资源的抢占,只是把锅扣在魔渊头上罢了。
安静片刻,林平之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说:“以天地立心,以万民立命,斩妖卫道,不计代价。”
裴衍之的眼里闪过一丝动容,“以天地立心,以万民立民,不计代价吗?”
裴衍之轻笑出声,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林平之。
林平之坚定的点头,“不计代价。”
“前方满是荆棘,无谓的挣扎只是蚍蜉撼树呢?”
“裴兄又何知蚍蜉撼不了树?”
林平之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里满是温煦,他笑着,从地上拿起一颗石子。
“裴兄觉得此石是否令那山崩?”
裴衍之循着林平之的目光望去,林平之指的那山,离这花田最近也有几十里远。
“按寻常言之,不可。”
林平之看着裴衍之摇头的神情,宛如从他身上看到年少的自己。
他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年大师公与他谈话的场景。
“若今日我替这石子召告云渺宗上下,此石可令青鸟峰崩,然石落之,青鸟峰未崩,你猜弟子们会如何看待这颗石头?”
那时的他如何回答他已经忘记,但不外乎就是说那石子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当时大师公只是笑了笑,说:“你非石,安知它仅想令山崩?”
林平之:“你非石,安知它仅想令山崩?”
林平之闭了闭眼,当时不知大师公言外之意,如今却已明了。
林平之将手中的石子掷向远方,不紧不慢跟裴衍之聊起来的往事。
那时,颜回还是云渺宗的大师兄……
林平之因修仙天赋极佳,入门便被称为“天才弟子”,与当时早已入门多年的季礼齐名。
当时他被众人夸赞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羡慕他天赋极佳。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这一切只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实践过,担不起如此盛誉。
那段时间,林平之变得沉默寡言,拼命训练。他担心有一天在实战中失利,让他们失望。
日子一天天过,直到他得知宗门派他跟大师兄颜回前往不境岛,参加百里合大会。
百里合大会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能前往参会的弟子必定是同龄中的佼佼者。他的修为虽然比同龄人高,但实战经验的不足很大概率会失败。
何况对手也有可能实力比他更高的……
启程的前夕,他因过度的焦虑不自信,心境发生了变化,心境的不稳定导致他的修为掉了一个境界。
在别人眼里的他太过优秀,所以他害怕失败。
大师公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将他叫过去谈话,饱受折磨的他将一切和盘托出,他自知此行大概率失败,不愿意当蚍蜉撼树的蚍蜉。
大师公笑了笑告诉他说,“有些事情,放弃结果肯定是零,若是做了,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裴衍之心中隐隐触动,心境出现了裂痕,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迸裂开来。
“裴兄,或许,那蚍蜉撼树的本意并不在撼树,而是天下皆知。”
林平之这话虽然是对得裴衍之说,又何尝不是对着曾经的自己说!
“放弃的结果肯定是0,不放弃,还有意外收获的可能。”
话音一落,林平之周边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竟隐隐有要突破的征兆。
裴衍之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蓝天白云,空中不时有三两只喜鹊逐戏飞过,又有鸠鸟叼草筑巢。
“若天地有浩劫,即便前途渺茫,以你之力不过杯水车薪,你也愿赌命搏之?”
林平之盘腿禅定,闭目之际又答:“自然,我本天地之间一人,天地有难,岂能独善其身,况且道之立,不就是如此吗?”
“以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
“道也……”
裴衍之笑了笑,现在的他或许能知道林平之为何是男主了。
也是,抛开一切不谈,他也是这天地一员,天地有难,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007疯狂的call裴衍之,只是它讲的一切裴衍之都听不到,它也读不到裴衍之的心。
裴衍之:“以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是吗?原来如此。”
“轰隆……轰隆……”
原本还是蓝天白云的天空瞬间雷云密布。
蕴藏雷电之意的乌云越压越低,越压越低。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从天而落劈在了花田中。
云雅真人察觉异样,从屋内出来,天空的雷云还在聚拢,其中所含雷电之力,凶猛无比,颇有灭世之意。
四处无风,闷热异常……
蛇妖瞥了一眼天上的劫云,拉着云雅真人又进屋去了。
渡劫有什么好看的?
通天河的另外一边,季礼站在高处,望着雷云聚集的方向,旁边站着的赫然是先前被扔出魔渊的颜回。
颜回依旧一身青衣,手中执扇。
他也看着前方雷云聚集的方向,脸上有些释然。
一阵飓风刮过,将两人的衣袖吹得飞起。
季礼看着自己手上那鲜艳如血的凤凰手镯笑道:“起风了……”
颜回点了点头,“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