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正在御书房读书,听到了王诜的声音,却端坐在那里,既不吭气,也不看他。王诜就背着手,躬着腰,歪着头,把脸凑到徽宗脸前,上下左右端详了一阵,才说:“啧啧,啥事能让皇上万岁爷如此不开心呐?是哪个王八蛋蛋敢惹大宋天子,唵?天下万事万物都是你的,还有啥不开心的?唵?只管说出来,让老夫帮你平掉。”
听着王诜这玩世不恭,荤素兼有的话,徽宗禁不住露出了微笑,做了个要打他的手势说:“老家伙,是真的老夫了,还如此调皮捣蛋,欠打!”
王诜摊开两手,撅着嘴,眯起眼,满脸的坏笑,道:“我又不像你,当今万岁天子,得摆出一副君临天下的姿态和样子,对不?你看俺,多潇洒自在?”
徽宗撇了撇嘴,问:“你可是有好多天没来看我了吧?忙什么呢?你不知道人家会想你吗?”
王诜说“俺现在是您的大臣一个,哪能随便来搅扰皇上?不过,今天俺来,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徽宗一听就问 ,“噢, 你有啥事啊?你肯定没啥正事吧?”
王诜看了杨光华一眼,咽下一口唾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徽宗微微一笑,说:“你只管说。杨光华是我的秘书,什么都不用瞒他,也不用避他。艺术上你是我的至交,杨光华呢,不但是我艺术上的至交,更是我政治上、朝政上的至交。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也是我的事。说吧,别故弄玄虚了。”
王诜听徽宗如此一说,心里就象除夕夜上灯----通亮通亮的了,便对着杨光华眨巴眨巴眼扮个鬼脸,说道:“哎呀,皇上呀,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咱可不能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哈,我要是失宠了,那我可就去找嫦娥告状啦!嘿嘿!好啦,老宠禀告皇上要事三件:一,承蒙皇上开恩举行大赦,我老友苏东坡从海南儋州回来,已经到杭州了,我想向皇上为他求个官,不知皇上能否赏个小面?二,我先后两回上奏折提议建个画院,不知为何至今没有消息?我想知道,是不能建,还是不想建?三,我来为你最信任的杨大秘书提亲保媒。仅此三事,请皇上示下。”
说罢,深深地躬下腰行了个大礼,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徽宗对面的椅子上。
徽宗听王诜满嘴诙谐语调,又见他躬腰行礼时的滑稽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说:“好啊好啊,我就知道画院的事你不会善罢甘休,那你早干啥了?上午刚刚被太后给否了,我还为此不开心呢。至于苏老先生的事,我也一直盼着他归来,听说他待过的那个儋州,荒无人烟常年下雨,还三天两头刮台风闹海啸,不知糟蹋成啥样子了。他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等他回到京城再说吧。只要他身体没问题,再给他个官做就更不成问题,最起码要先恢复他被贬之前的官职吧?我倒是最关心你说的最后一件事,你要给光华提亲保媒,不知你要提谁家的金枝玉叶大家闺秀?说来看看。光华,你跟我同庚,没听说你成家,对吧?”
杨光华点了点头:“觉得还没长大呢,所以想都没想过哩。”
这下徽宗可来兴致了,马上从座上站起来,走到王诜的跟前,抿嘴笑着,直盯着王诜的两眼,“叭叭”拍了两下巴掌,又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王诜的鼻子就问“好!好哇!你就说吧,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让你看上了,敢高攀我们的智囊加高参?快说,要不然,哼!”。
王诜故意往后躲闪一下,也抿着嘴儿,一脸的坏笑,说:“我的万岁爷哎,你不是上知三千年下知两万岁吗?你猜。”
徽宗攥起拳头,挥了两下:“你,谁知你这老鬼头又搞什么把戏?快说!”
王诜抿嘴笑着,两眼直盯着徽宗“我要提的这人家,那绝对是天下无双;若论女子貌美,说她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徽宗跟王诜一样,对美女有着本能的光速级反应。一听有如此美艳女孩,立即精神大振,站了起来,挥着粉嫩的拳头,催促王诜“是谁家女儿?快说,再不说当心吃我一记老拳!”
王诜又故意往后一闪,嘻嘻笑着:“她呀,她呀”,就是不说姓甚名谁,直到徽宗的粉嫩拳头抵到脑门上才做出一副十分痛楚的样子说:“她叫......郑国公主!”
“谁?你说谁?”徽宗的拳头收了回去,呆愣着问道。
王诜回道:“郑国公主啊!皇上你想,谁能配得上咱杨大才子?对不?公主嫁状元、才女配才子,这不是绝配佳对吗?怎么样,老臣加老夫还没老眼昏花,眼光还可以吧?”
“停,停,打住!” 王诜正说得意兴盎然呢,徽宗截断了他的话。
王诜愣了一下,问:“怎么了,有啥问题吗?”
徽宗说,“朝廷的规矩你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大宋从建国起,太祖的时候就明确规定,驸马不能担任朝廷的高官,你的品级就已经是附马当中最高的了,可杨光华现在已经是正四品,他已经超过了祖上规定的驸马的最高官级,这怎么能行?不行,这会违背祖制的。”
王诜一听,一摊双手,故意板起脸说:“原来是为这呀。我的个亲亲皇上哎,你可不是普通的皇上啊。你虽然还没有亲政,可是论才华、论能力、论智慧、论形象、论风度,我要说你恐怕是咱们大宋朝史上第一位,没人能跟你相比。圣主明君的一大特征就是敢于开拓,善于创新。倘若什么都守着老摊子,啥事都走老路,还算啥圣主啥明君?只能说是老古板、守摊奴。所以呢,我就觉得在您这个皇上这儿,就不该恪守那些陈规,也不能受那些老规矩的约束;要是受那些老规矩约束的话,那你就不能提拔杨光华,对不对?我可是听说过,你是怎么反驳章惇的。为什么我要促成一件天大好事,你就要遵守祖制了?再说,老臣还想让你再提拔我一下呢。这下好,你把门给我堵死了,把我的路也给封住了。难道,这就是你这位青年天子所拥有的风度啊?不明白,不明白啊!”
徽宗被王诜的这一番半玩笑半正经的话,说的哑口无言,只好红着脸似笑非笑地说:“老奸巨猾常有理,哼。我当然知道这是件大好事,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想法,可这事我作不了主当不了家呀。”
王诜当然清楚,此事非太后不能决定。其实,他并不急于立即就办,反正又不是谁给他下的硬指标。他只所以要作这个媒,完全是为了讨好徽宗和杨光华,最终目的是为自己能够永远保持在徽宗心中的地位,并且只要这事能成,那么他自己也就还有晋升的机会,这才借机先把事摆出来,待太后还政了再说也不迟。所以,徽宗如此一说,他也就借坡下驴,说道:“唉,如今呐,反正您是皇上俺是臣,遵从皇上旨意是俺为臣的本分。要不然,皇上哪天一生气,咔!我王晋卿这聪明漂亮的脑袋就搬家了,那该多悲哀?”
这一番话,让人听着既好笑又可爱,徽宗心里倍觉舒爽,就说:“这还差不多。凡事欲速则不达,心急喝不了热糊粥。还有你最关心的建画院那事,也不能着急。太后不开金口,咱急又有嘛用?”
王诜就说“啊,画院的事,不只是太后吧,还有一个人死活不同意,对吧?”
徽宗知道,他说的是章惇。但他不想在王诜面前显得自己受制于章惇,因此他就避开这个话头,转而说道:“其实,建画院何尝不也是我的心愿呢?你一心要知道啥时才能开建,这我也说不准。我是皇上,我不能轻易给你许诺,这事你可以问他。”
徽宗指向杨光华。王诜就撅起嘴来,对着杨光华作一个揖,道:“我的大才子,皇上的大秘书,看来,以后你要当着皇上的家了,啥事得要问你啊”。
杨光华笑笑说:“不敢不敢,王大人真会开玩笑。”
王诜就问:“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建画院?”
杨光华说:“太后今儿上午已经说了,等先帝安安稳稳走了,画院就可以开工建设。不过呢,皇上已经下旨让翰林院和工部先考虑选址和图纸事项。”
王诜说“噢,好。只要有这么一个预案和设想那就有门儿。既然画院有门儿了,那,刚才我向皇上禀报,给你提亲的事,啥态度?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