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全部确定并标注好了之后,杨光华便派小太监叫来郑居中,把名单递给他,并作了交代。郑居中拿着这份名单并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对杨光华说,“我还得向皇上禀报点事情。”
说着,就向龙案走去。按照徽宗的规定,所有人要觐见皇上,或者向皇上禀报事项,一是先要请示杨光华,杨光华同意批准方可;二呢,要向皇上禀报的事情必须是涉及江山社稷和皇位的两大类事项,否则杨光华一律不予批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自从徽宗独自搬到延福宫办公大厅、杨光华留在垂拱殿办公的那段时间之后,何执中、蔡攸、郑居中、梁师成、童贯、朱冲这几个人,就成了例外。不论向皇上禀报事情,还是觐见皇上,他们来到办公大厅,只跟杨光华点点头,就径直往皇上的龙案走,到皇上面前,不论说什么事情,皇上都是笑脸相迎,从来没有拒绝过,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就连蔡京最红火的时候,皇上只要一问不是那两方面的大事,马上就让蔡京找杨光华商量。所以此时郑居中一说要见皇上,杨光华便点头表示同意。
只见郑居中到龙案跟前行个礼,说道,“臣,郑居中拜见皇上。”
徽宗就笑了笑说,“朕看见你了。什么事?说吧。”
郑居中却回头看杨光华,并不说话。徽宗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就说,“太师是朕的秘书,他已经跟了朕十多年,从朕登基就一直跟着朕,你不知道吗?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太师的面说,还有必要瞒着太师吗?说吧,不说你就走。”
郑居中一听皇上如此说,并且态度变得严肃起来,就低声说道,“皇上,这个名单,我拿回去还向宰相报告吗?”
徽宗说:“你是吏部尚书,宰相主管全局,不报告怎么能行?这还用问朕?”
郑居中说,“我们拉这个名单的时候,宰相说,上次提拔的那些到现在还没安排完,要是再提拔上一批人,还怎么安排的了,往哪里安排?另外,宰相也说,这样大幅度大面积的奖赏,能有什么积极作用?”
徽宗听了郑居中这话,脸就拉的越来越长,嘴角也耷拉下来了,只说了一句,“你回去吧,朕知道了。这个名单,那就暂时不要给宰相看。你带回去按照太师的要求办就行了。”
郑居中的话,杨光华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张商英可要倒大霉了,吏部尚书是六部中最重要的部门,吏部尚书也是宰相最该倚重的人。可郑居中却越过宰相,来向皇上禀报并且告密,张商英以后可就难混了……
果然,郑居中走了以后,徽宗就对杨光华说:“光华呀,你抽个时间还得跟张商英谈一下,我看这老家伙似乎对朕总是不满意,对朕的一些决策总是挑三拣四,甚至鸡蛋里挑骨头,他这不是点火烧胡子自找难受吗?当宰相,第一位的应该是无条件地服从皇上、坚定不移地维护皇上权威才是,就象蔡京那样。哎,对了,这几天看到蔡京那个老家伙送来悔过报告了吗?”
杨光华赶忙把手旁的一份材料拿起来,一边往龙案旁走,一边说:“送来了,送来了,昨天送来的,看您太忙,还没让您看,正想给您呢。”
徽宗说:“朕倒是没必要每次的都看,知道他定期写悔过报告就行,这是个态度问题。最近的悔过报告,态度怎么样啊?”
其实蔡京每一次送来的悔过报告,都是那些话,只不过换一换说法,无非就是自己对不住皇上,辜负了皇上,自己有错等等。蔡京从来不说自己有罪。杨光华其实早就看出,徽宗对蔡京并非想彻底整治他,从一开始只抄家贬官、并且贬官的地方还是江宁,距离近,条件好,职位也不低,还任了个通判,这一切再加上每隔一段时间徽宗都要问一下蔡京的近况,这一切都说明了,徽宗对蔡京的感觉,不但仍然在,而且还不错,因此杨光华从来不说半句不利于蔡京的话。此时杨光华就回答说,“态度都是很好的,一直都很好。”
徽宗长叹一声:“唉,咱们要在大朝会上做那么多的大事儿,要奖赏那么多大臣,朕就又想到蔡京那老家伙了。老家伙那十来年,为朝廷为朕也做了不少事情,对国家贡献也不小。想来想去,觉得要论做宰相,这张商英啊,给蔡京提鞋都不够格,真的不是一个层次。可这老蔡京也太不像话了,居然贪了那么多钱财,真是不给朕长脸。不过说起来,功是功过是过呀,他若在朝,那他所受的奖赏,也只能仅次于你吧?朕想来想去啊,觉得还得这样办:就让朱冲呢,回苏州一趟。他也很久不回去了,让他回去呢要做两件事,一个呢,代朕送给老蔡京一只玉环吧,也算是对他那么多年辛苦的报偿;另外呢,也让朱冲回家看看,团圆一下,顺便再带回一点宝贝来,大朝会上也好用,你看这样安排,行吧?”
杨光华说,“皇上的安排,不论何时何事都不会有错,臣定当认真办好。”
徽宗听着杨光华这话,就想:到底还是这老秘书,到底还是光华呀,说出话来就是中听,做出事儿来让人满意也高兴。
于是杨光华又让小太监去把朱冲叫了来。朱冲已经年近六十了,身体却非常硬朗,身板也很是结实。特别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脸上也很少皱纹,不论从背面看还是从正面看,你都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近六旬的人。朱冲在进入办公大厅的门口之前,腰板挺得登登直,但是一进办公大厅,立即就躬下了腰,先跟杨光华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走到皇上的龙案前,行过礼,问道:“皇上您召臣?”
徽宗问朱冲:“朱爱卿啊,在京城,忙里忙外的,生活上怎么样啊?你们南方人在京城这边,是不是吃呀喝呀,都不太适应啊?”
朱冲就说:“哪里哪里,在天子脚下,皇上身边做事,什么都是好的。能有这份荣幸,这好心情,比吃啥喝啥都强。再说了,臣早年是经商的,走南闯北,吃东家喝西家,什么都吃过,也什么都喝过,没有不适应的,尤其是京城,想吃我们江南的东西也都有啊,再说了我还带着厨子呢,也带来了江南的米呀粉的,蛮好蛮好的。”
徽宗一听,便笑道:“好啊,好啊,看来过的还是挺舒适挺惬意的嘛,这就好,这就好,只不过跟夫人分开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有些孤单、有些清苦?朕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朱冲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多的事,五六老十的人了,已经不想那些事了,不像他们年轻的。真的一切都好,皇上您请放心,臣谢皇上的关怀和体贴,臣无比的感动,臣就是要以百倍的努力、勤奋的工作,来回报皇上这份关心和厚爱。”
徽宗听着朱冲这话,也是非常的舒畅欣慰,又笑着问,“朱爱卿啊,你知道朕让你来做什么吗?”
朱冲答道:“臣愚昧,臣不知。”
辉总说:“不是你愚昧,这事你的确想不到。你跟蔡京熟悉吗?”
朱冲说:“熟悉啊,当然熟悉。”
其实,徽宗并不知道朱冲跟蔡京的老关系。当年朱冲跟蔡京的相识相交相知,这一切徽宗当然都不知道,朱冲当然也不知道,徽宗并不了解他跟蔡京的关系。朱冲就知道一点,在皇上面前,除了必须的礼节之外,那就是要恭谨少说。
徽宗接着说,“那就好,熟悉就好。既然你跟蔡京熟悉,那朕就安排你呀,去看一下蔡京。他被贬官去江宁上任的时候,是张商英和朱缅把他送去的。哎呀,说来也快呀,已经去了半年多了。你呢,带上这个,”
说着,从龙案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只玉环,“你把这只玉环呀给他带上,告诉他,朕呢,对他做的事很生气,但是朕也惦记他,希望他在那里好好反省,好好改造,是他自己做事太过分,并不是朕心狠,你明白了吗?”
朱冲何许人也?徽宗这一番话,他就已经清楚了徽宗的意图,也明白了徽宗的心情,因此就答到:“臣明白。臣一定把皇上的旨意原汁原味地传达给他,也会把皇上安排的事情办好办圆满。”
徽宗接着说:“啊,还有,你看一下蔡京啊,你就顺便回一趟老家,看一看夫人,也把家里的事儿呢安排一下,今年这个年呢,看来你又不能在家里过了。同时呢,也给朱缅把朝廷的情况和朕的情况说一下,让他知道,朕也想他啦,让他年前提前来参加年初一的大朝会,朕也跟他见一见,好好说一说体己话。”
听了徽宗这一番话,朱冲顿感无比激动也更感动,几乎要热泪盈眶了,颤着声音说:“臣无才无能,如何能承受皇上这么大的天恩,臣终生难以回报,臣一定把皇上叮嘱的事都办好,万望皇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