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让肖云再叮嘱一遍,他们每人会有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清扬和那些图兰人说要给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的时候,肖云就非常不理解,清扬又让他叮嘱一遍给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的事,他都急眼了,瞪的眼珠子和牛一样,一歪脖子说:凭什么给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咱们的铁骑兵一人给多少?
清扬冷下脸来说:肖将军你学会违抗命令了,这算是出息了吗?
肖云赶紧跪下,说道:将军肖云怎敢违抗您的命令呢?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合适。
清扬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他说:世间的事什么叫做合适,什么叫做不合适,不要想太多,我叫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这样就很合适。还有,自你跟随我以后,我做错过事吗?
肖云不情愿地说:将军我照做就是。
清扬拍着肖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兄弟,不管什么事,如果只有出了结果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就不能被称之为一名优秀的将领,战场上武艺、力量固然重要,想没想过纵使我们的武艺再高,力气再大,图兰士兵不放下武器,我们可以胜利吗?没有哪一种胜利是一蹴而就的,有些胜利看似来的很容易,其实并不是那样,我们为看似容易的胜利,付出了很多别人不理解的东西。
肖云仍然是懵懵懂懂的,但态度比刚才好多了,说道:将军我知道了,你怎么交代的,我就怎么再传达给图兰人一遍。
清扬的话在图兰士兵中传播开,无不称赞清扬大仁大义,有的也说他这是为了做天下的王为自己积阴德。
梁诚、田蒙、还有其他将领,以及孙勇父子的心里不像一般士兵们一样那么坦然,特别是孙勇,毕竟司马清扬的哥哥是因他而死。
他心里也纳闷儿,为什么司马清扬没找过他,孙勇和孙合说:你说司马清扬是不是以为咱们都在乱军战死了?
孙合刚吃了一个土豆,有点力气了,闭着眼睛说:谁知道呢?爹,你说司马清扬真会给咱们银子吗?
孙勇说:他说每人给二十两,就会给吧。司马清扬这一招儿叫“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挺高啊。
咱们一人二十两,就是四十两,找一个地方种点地,买头牛,再过几年还可以盖几间房,过那种小日子也挺好。
你娘还在江城呢。
咱们先安顿下,等日后乔装打扮,把娘接出来,一家过个小日子多好,天天打仗,可不是人过的日子。
孙勇恨那时让司马清扬打死的不是孙合,恨他没替他死了的其他儿子死掉,没有远大志向,对他来说,男子汉大丈夫即使身陷绝境也不该放弃宏图大志,不可听天由命,幸好饥饿让他已丧失了发火的力气,要不他肯定会臭骂孙合一顿。他把自己剩下的一半土豆给孙合,说道:我可是监军,司马方曾经都要看我的脸色行事,我能拿二十两银子去买几亩薄田种吗?咱们带着银子过江到江南去,就什么都有了。
孙合不肯吃父亲给他的土豆,有气无力地说:司马清扬难道不过江吗?薛狐狸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孙勇一下被儿子的话惊醒,对呀,他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司马清扬要做天下的王呢。
这时来了两个汉军,要记录他们的名字,孙勇见孙合要说话,他拽了一下孙合的衣服,说道:我叫陆勇,他叫陆合,然后又随便说了个籍贯地址,随口问了一句大哥,你们说的鸡,牛肉,馒头什么时候送来呀,我都快饿死了。
士兵一边登记其他图兰士兵的名字、籍贯和地址,一边回答他说:再忍忍吧,应该快到了,我们也好几天没吃到饱饭了,做为军人,如果连饿都克服不了那还算什么军人。
有的士兵说:大哥登记这个干什么用的,先让我们吃一顿饱饭不好吗?
负责登记的士兵说:登记这个是非常有用的,日后我们会派人去调查你们是否安分守己。
梁诚、田蒙两个人在一起,他们相信汉国士兵肯定能辨别出,他们不是一般的士兵,但并没有人来盘问他们是不是将领,好像这是无关紧要的。
梁诚说:他们究竟弄这东西干什么,还日后调查咱们是否安分守己,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能把图兰国统一成汉国吗?雁翅关他们过不去啊。
田蒙说:你忘了司马清扬都能飞过一丈多高的火墙,雁翅关就阻挡的住他吗?
梁诚说:如果再来一次,你看他还能飞过去吗?是你们大意了,不用多了,在火墙外安排五十名弓箭手,他也飞不过火墙,只是谁都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雁翅关他是过不去的。
这时负责登记的汉兵过来给他俩登记,他们都是说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士兵没有往本子上写,一听他们报真实姓名就说:原来是一个元帅一个将军,实在是怠慢了,我们清扬将军有请。
田蒙说:难道你们看不出我们不是士兵吗?
汉兵说:当然看得出,清扬将军交代过了,如果你们足够诚实就可以做他的座上宾,如果不报真实姓名,就只得在这等着属于你们的牛肉、鸡、馒头。
听了汉兵这样的话,孙勇心想我也应该报真实姓名,虽然司马青云是我处死的,可司马清扬也杀了我的儿子,并且他和叶宁杀了我们家两个人,他们家只死了一个就做了抵偿。他现在是个人物儿了,就不能再记恨那些私怨,孙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我叫孙勇,原来是即州的监军,他又指着孙合说:这是我的儿子孙合,和你们的两个将军是发小。
两个汉兵如获至宝一样看着孙勇,如果不是为了让激动的情绪看上去不是太明显,恐怕他要给孙勇一个拥抱了,士兵看着孙合说,将军的发小,又看看孙勇,即州的监军怎么可以在这里吃土豆呢?他的眼神分明在说:“可找到你了”。
两个士兵暂且放下给图兰士兵登记入册的事宜,带着梁诚、田蒙、孙勇、孙合几个去见清扬。
虽然几年不见,一进临时搭建在谷外的帐篷,清扬和叶宁就认出了孙勇父子。
清扬让侍卫给梁诚和田蒙搬来座位,很客气的和他们说话,又让人给他们端来饭菜,对孙勇父子却是不理睬。
孙勇祈求道:将军也给我们父子一口饭吃吧。
清扬用卑夷的眼神看着他说:给你们饭吃,我会受到神灵的惩罚的,本是汉国人却投身图兰军中,你还好意思要饭吃,汉国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陷入泥潭的,怎么只有你两个,孙飞尼?
他被你的铁骑兵杀了,现在我只剩孙合一个儿子了,你的气该出来了吧?就算你四哥不死,他也活不到现在,当时我是中了你爹和罗通的计呀。
那件事我都快不记得了,清扬喝了口酒说,就算记得又怎样,不是早了了吗?不过做为监军,你投靠图兰人,这罪过很大,我平生最恨叛国之人,他看看叶宁问道:你恨吗?
叶宁若有所思,似乎很为难的说:恨是恨,毕竟曾是同乡,看在这一层情面上饶他一死吧。
孙勇跪在地上谢叶宁给他求情。
清扬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板着脸说:叶将军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和一个叛国者念同乡之情呢,这样的人就该杀之而后快。
求生的欲望让孙勇像个车辙里的鱼一样卑微,他给曾经他眼里的小毛孩儿,他的杀子仇人磕头如捣蒜。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点气节,还用什么证明自己确实是一个人呢?
人在活的很好的时候想法会很多,成天被一些无关紧要的鸡零狗碎的事搞的焦头烂额;当面对死亡时,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心里仿佛被清理过一样,所有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两个字“活着”。
尽管人在死之前从来没死过,也没见过死了的人回来说死后是什么样,可人就是不想死;充满了好奇心的人类对死亡这种未知,没有一点探索的兴趣。
在孙勇给清扬和叶宁磕头的时候,并不是想到了自己只要不死,一回到江南所有荣华富贵就又回到身上,这个时候他没有对未来憧憬的闲情逸致,只有恐惧,也许继续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但他也不愿意死。
叶宁喝了口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坏”,他说:对于咱们的这位监军来说,死其实是一种解脱,做了这么多的“恶”,一刀就让他解脱了,这样未免太仁慈了,我们一贯奉行的是对好人仁慈,对恶人一定要更恶,我们不能为了成就自己“好人”的名声对恶人也仁慈,这是违背上天的旨意的。
磕头磕的有点蒙圈的孙勇没听懂叶宁要表达的意思,他一厢情愿的在心里把叶宁的话总结成了一个短句——“杀了孙勇是违背上天的旨意的,”所以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清扬连声说:是的,是的。
清扬有些埋怨的看着叶宁,说道:好人都让你做了,那你就好人做到底,怎么处置他你说了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