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龟民当然知道叶舟的酒坊门口天天有人排队买酒的事,他有些坐不住了,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他宁愿自己的酒少卖了,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家的酒坊有人排队买酒,特别是叶舟的酒坊有人排队买酒。这样的现象之前没出现过,孙龟民把薛峰叫来,听听他有什么看法,这件事胖子是不会有什么看法的,一问他也只能是一阵哼哼。
孙龟民说:姓萧的酒坊天天有人排队买酒,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薛峰沉思了一会儿说:说来也怪,咱们买的他家的酒我也尝过,不错是不错,可也不至于都排队去买呀。
孙龟民用力的一提头皮,眨巴两下眼睛,从鼻子里弄出驴喷鼻子一样的怪响。他说:你天天在外面跑没听到人们议论这件事吗?
薛峰说:听说是大家都知道赵少俨在收藏他家的酒,人们都说他是要存着酒等日后涨钱。
孙龟民的鼻孔里又是一阵怪响,然后说:“涨钱”,这个赵狐狸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他是不是姓萧的顾的托儿呀,他把酒让姓萧的送他家去,并让所有人都知道,然后再造出他的酒日后会涨钱的谣言。
薛峰说,姓萧的是刚来的,不会与赵少俨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孙龟民说:赵狐狸和开羊汤馆的裴杰有交情,姓萧的经常去裴杰那里,赵狐狸对我一向有看法,他是要故意和我对着干。
薛峰说:哥多虑了吧,他拢共三个人的酒坊能翻起什么大浪,就是有人排队买酒,一天能出多少酒是有数儿的。
听了薛峰的话,孙龟民气的鼻孔里直出怪声,瞪着薛峰一时说不出话,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以为你是个有心的,没想到也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的,没心没肺的酒囊饭袋;他现在是三个人,咱们不也是从两个人开始干起来的吗?排队买酒就会赚到钱,赚到钱能让人产生强大的自信心,自信心会变成野心,一个人一旦有了野心,他就会想到荡平天下,吞并一切。
薛峰知道孙龟民是推己及人,可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出和这个在外面是好好先生,对下属如暴君的东家不同的意见。他低着头听着他自以为每一句都是金科玉律的责备。
你不能只看到问题的表面,孙龟民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从鼻子里不断的喷出各种奇怪的声音,你要看到问题的实质,实质知道吗?看到问题的表面还不容易吗?狗都可以看得出来,狗甚至还会闻气味呢,两个人干活能出多少酒有数儿……薛峰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差点把这个暴君气的吐血。
人家不会扩大规模呀,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下雪天涮火锅使吗?就是为了天天只想着和娘们上床吗?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到时候动一下,子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现在对他了解多少?口感不在咱们月亮河之下,价格也不低,买他的酒的人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放着涨价,简直了,这都是赵狐狸造的谣。孙龟民突然意识到不该对薛峰发这么大的火,毕竟这不是他造成的,但他是绝对不会道歉的。他觉得挨骂也是下属工作的一部分,年底多给他几两银子,他会立即忘记无缘无故挨的那些骂,这绝对是孙龟民独家发明的招数儿,用钱收买人的灵魂,其实胖子、薛峰、二子都受够了他对自己无端的责骂,每次想走的时候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留了下来;穷人、弱者就是这么好对付,用钱可以买他的时间,肉体、还有灵魂;没有钱的人以为钱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应该这样说,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只要视钱如命也便是个穷人了。
孙龟民用他的银子平衡法买得了胖子、薛峰、二子的灵魂,当他在叶舟身上故技重施的时候,他百试百灵的绝招儿突然就失去了成效,时至今日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让他独当一面,和多给银子的许诺没能让他屈从,因为他的灵魂是用银子买不到的。他在他的酒坊里干了一年的活,根本就不是为了挣钱,也不是为了学手艺,他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孙龟民没想明白;他现在才醒悟过来,一个只会干活的人脸上不会有他那么自信的笑,原来他只是讨厌叶舟眼神中的自信,脸上的笑,现在那种讨厌变成了憎恨。
月亮城几十家酒坊,他没有一个放在眼里的,对他来说,那都是小打小闹的挣点散碎银子,酿点便宜酒维持生计;这个萧遥不同于他们,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抽,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预感到萧遥会与他分庭抗礼,要成为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一个表明瞧不起我的人,将来要做我的竞争对手。
他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他能成气候吗?能翻起大浪吗?他绝不是一时兴起就开起了酒坊,而是有备而来。他要想想办法了,不能让他就这么顺风顺水的干下去,这件事他不能自己出面,自己人也不能出面,他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他要把事业刚有点苗头的叶舟逼出月亮城。他已经想好让谁做能把这件事做的最漂亮了,这个人非熊成莫属。
晚上他让薛峰把熊成找来,熊成是月亮城号称十三太保的头儿,生的五大三粗,一脸横肉,天生长了个坏人相,一进门就喊道:孙大财东叫我来是不是要带着我发财呀?
孙龟民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熊成,瞧不起归瞧不起,但表面上表现的非常客气,逢年过节还会让底下的人给他送几坛酒去。
他告诉手底下的人为什么给熊成送酒,不管是做生意还是过一般的生活,一定要学会“亲权贵,敬小人”,亲权贵为迎福,敬小人为远祸;当然,他说出这些话也不是为了把这些道理传授给手底下的人,只是为了让手底下的人知道他的高明。
他还说我平时看熊成对咱们没啥用处,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平时对他不理睬,到用时再用热脸去贴,会显得太实际,容易让人心生介怀,这又叫“大姑娘裁尿布,闲时置下忙时用”。
这回还真用上了熊成,这就算以往的客气没白给,酒也没枉送。
孙龟民把熊成让进餐房,让其坐主宾座,熊成虽是无赖,但场面上的事也懂,说道:我坐这个位置合适吗?
合适,当然您坐,孙龟民指指胖子和薛峰说,难不成还让他俩坐。
熊成知道了只有他一个外人也便在主宾的位置坐下了。
早已准备好的酒菜都端上来,薛峰给熊成倒上酒,然后又给孙龟民和胖子倒上,最后给自己倒。
喝酒前熊成说:孙掌柜,我熊成是个爽快人,有什么事咱开门见山的说就是。
孙龟民早就想好了,这件事一定得喝酒前说清楚,酒过三巡后的话就算不得数了,说话前孙龟民先是轻咳一声,然后才说:兄弟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月亮河街上刚开了一家叫“老船长”的酒坊想必兄弟也知道了吧?
熊成说:知道,知道,天天买酒的排队,酿的酒都不够卖呢。
孙龟民猛提了提头皮,眨巴眨巴眼睛,从鼻子里弄出奇怪的响声,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啊!我倒不是看他那天天买酒的排队眼红,三个人的小作坊一天拢共能出多少酒,紧着他挣能挣多少。
熊成连连点头,对。
孙龟民说:兄弟可能不知道,那人不讲究。
熊成问:怎么了?他敢对不起您,我就敢把他赶出月亮城。
孙龟民笑笑说:我先把话说完,他去年在我的酒坊干了一年活,偷学了我的手艺才开的酒坊,你说这样做事的人是不是该告诉他如何做人。
熊成也不走脑子,孙龟民一说他就当真了,一拍桌子狠狠的说,岂有此理,一个外乡人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孙掌柜你就把心放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孙龟民说:兄弟,我想让城里的人知道这事与我无关,说完给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意会,把早就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放到熊成面前,胖子先哼哼两声,然后说,这是我哥的一片心意。
熊成看看银子,面露喜色,说道:孙掌柜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必如此破费。
孙龟民说:一点心意不足挂齿,先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必一出手就赶他走,耍他一耍也是很有意思的。
孙掌柜放心,熊成竖起大拇指说,酿酒您是这个,发坏、玩儿人我是这个。
事已定妥,四个人开始喝酒。
孙龟民端着酒杯说:这一杯祝兄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熊成端起酒一饮而尽,拿了人的钱后的无赖,此刻就像给他钱的人的一条狗一样,没系口的钱袋子里的银子射出的的光芒把无赖照醉了,此刻就算孙龟民让他回家把自己爹娘吊起来打一顿,他也一定没有二话。
还没喝多少酒,孙龟民就说:兄弟今天咱就这样,等事成之后再喝个不醉不归。
其实熊成早就想走了,眼前的银子快要刺瞎他的眼睛了,他要赶紧去花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