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里，夫妻两个没有像以往那样肩并肩坐在一起，而是面对面而坐，各吃各的，互相之间既不说话，眼神交流也很少。
    薛燕低头吃自己的，曾凡坐在对面抱着孩子，一勺一勺哄着喂，脑袋还得忍受儿子小手的蹂躏。
    揪头发，揉鼻子，扯耳朵，边吃边玩，还躲不过去，只有实在过分的时候，曾凡才会用眼神吓唬一下儿子。
    小家伙一点都不怕他，看到他的恶狠狠的眼神就咯咯一笑松开手，过不了一会小手又会抓上来，仿佛故意在逗他玩儿。
    几天前曾凡内心对脑波测试的经历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话，今天薛燕同样的经历，彻底去除了他那点疑虑，带来的结果对他们过去固有的认知冲击是非常巨大的，他们两人在脑海中互相交流辩论，一直没有停歇。
    他们的思维能力和记忆能力得到了几乎无限的扩展，可是某些问题的深入思索，就像计算机的算力需求一样，仍然需要耗费他们大量的时间。
    围棋中，每深入计算一步，就要穷举所有可能性，需要的算力也是呈指数级增加。
    算法的精炼可以提前排除无效步骤，提高效率，那也需要大量的数据积累才能做到。
    他们两人突然闯入一片未知领域，一切认知都要重新建立，同时得到一台似乎算力无限的超级计算机，还没有完全掌握运用的方法，像小孩子刚得到新玩具一样，正在新奇的探索之中，任何一种玩法都要探索个究竟，这种探索失败的时候很多，也是最没有效率的阶段。
    强大的思维能力让他们可以一心多用，探讨问题的同时，还不影响吃饭。
    他们自己以为很正常，在别人看来就会发现很怪异，一直很恩爱的小夫妻忽然互不搭理，都以为他们俩闹别扭了。
    “哎，你们俩怎么回事，吵架了？”耿厉端着餐盘坐到曾凡身边，别人好奇也不好意思过来问，他不一样，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维护夫妻俩人的和睦关系。
    “我们俩挺好啊，你听谁说我们吵架了？”曾凡莫名其妙的问道。
    “还用听谁说，你们原先坐一起，有说有笑的，今天坐对面，谁也不搭理谁，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啊！”耿厉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今天我也做了脑波测试，我们现在叫做记忆唤醒，受到的冲击太大，忽然感觉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三观都需要重塑！你如果经历过一遍就知道了！”对面的薛燕开口说道。
    “不会那套仪器有问题吧，你们两口子本来就都话少，现在变的更呆了！”耿厉不以为然道。
    “几句话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一会吃完饭跟我走，你也测试下就知道了！”曾凡说道。
    反正他也打算多测试几个人，就先从身边的人开始吧。
    “我靠，我跟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要拿我做实验？”耿厉故作幽怨的说道。
    曾凡被他搞怪的模样逗笑了，换了种说法诱惑道：“你心里面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怎么，你那套玩意能帮我满足心愿吗？”耿厉马上来了兴趣。
    “你最遗憾的，最恐惧的，最期盼的，最无奈的，在梦里都可能出现，完全身临其境的感觉，从出生到死亡，一世又一世，每一世都有关联，每一世又不一样，反复的经历无数遍！”薛燕有点像念咒语一样说道。
    “那不就是个脑波测试仪吗，程飞那小子说能读取记忆，怎么又变成造梦机器了？”耿厉不信道。
    曾凡终于将儿子喂饱了，站起身将小家伙交给对面的薛燕，开始打扫老婆儿子吃剩下的战场。
    “不是造梦，而是唤醒你沉睡的记忆，不止这一世的记忆，你体会过就知道了，语言实在不好描述！你现在不想测试也没关系，我们会对其他人开放，自愿参加，需要收集足够多的数据，这个测试的意义可能比长生不老药更大！”曾凡喝了一口米粥，给他解释道。
    “我当然要参加了，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做不了第一第二，做第三名也不错，一会就去！我倒要看看有没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耿厉不服气道。
    离开食堂后，薛燕带着儿子回公寓了，曾凡则与耿厉去实验室。
    薛燕的测试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如果只计算深度睡眠的时间，比曾凡时间还长一些，而耿厉的测试时间短了很多，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整个测试过程曾凡大脑也能同步感应，就像刚才薛燕那样，他也只是能感应到大致轮廓和记忆片段。
    测试时间的长短和梦中内容似乎关系不大，只有三个人的经验，曾凡也总结不出太多规律。
    这些记忆也同步存入了水下实验室阿福的大脑中，他感兴趣也可以同样以第三者视角全部浏览一遍，只是曾凡觉得没必要，他帮助耿厉测试的同时，还在进行多个问题的思考，不想浪费一点大脑算力。
    从深度睡眠的梦中醒过来，耿厉躺在椅子上仍然一动不动，曾凡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还在消化大脑受到的冲击，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曾凡可以迅速切换到现实中的状态，薛燕刚醒来是泪流满面，但是很快也清醒过来，耿厉发会儿呆也不奇怪，这种巨大的冲击对他们的影响是持续性，不可逆转的，当时的表现也说明不了什么。
    相似的人生，从生到死，完整的经历过无数遍，换成是谁，固有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会土崩瓦解。
    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度过？
    认知的范围越大，面对的困惑越多。
    固有的思维越顽固，就像鞭炮一样，包裹的纸卷越紧实，粉碎的越彻底。
    人与人外表差距不大，但是思想上的差距却是天差地别，大到不像一个物种。
    所以才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说法，认知差异太大，如果彼此之间没有一定兼容性，很难生活在一起。
    耿厉的知识面和他们夫妻没法比，但是很多基本的观念近似，互相之间有足够的认同感，所以才能在一起这么多年融洽相处。
    在基本道德观念方面，经过曾凡挑选上岛的人，都以一定的共性，世界观可以因为受教育水平等原因有差异，是非观，价值观必须有共性，能互相包容理解才行。
    一动不动躺在测试椅上十几分钟，耿厉才回过神来，大声说道：“卧槽，太他妈有冲击性了！”
    “没想到你骨子里还是个好战分子，当保镖太委屈你了！”曾凡笑呵呵说道。
    “你别污蔑我，我可是和平主义者，只是当了那么多年兵，练了一身本领，从来没真正在战场上用过，一直觉得特别遗憾！”耿厉不满道。
    “这回过瘾了吗？”
    “没过瘾，老子被干死那么多回，还得继续想办法报仇雪恨！”
    “你那么多世的经历白过了，还看不透？”
    “我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世上怎么那么多畜生，白披着人皮了，杀再多也不够！”
    “这就是认知的差异，咱们从小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互相尊重，要遵纪守法，尊老爱幼，可现实社会，无论国外还是国内，真正能秉持这个观念的人又有多少呢？”曾凡不嫌麻烦的唠叨，想化解他太暴力的想法。
    “我们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有了那么多关于未来的信息，再组织一个队伍出去，那还不大杀四方！对了，你这梦里关于未来的信息靠谱吗？”耿厉畅想一会，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