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来,便听说了贵军的厉害,是这个夸,那个夸,听的隗爷耳朵都起茧了,不知哪个是任原,能三百合斩下拓跋兽的头,是条汉子,来,干一杯。”月东来刚介绍完,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喊了起来,声如雷霆,震得人耳朵生疼。
众人一看,是那个叫隗嚣的汉子,只见他举起酒杯,眼睛不断扫视着。
“嘿嘿嘿,俺就是任原。”任原摸了摸光头,憨厚的笑着,也举起了酒杯。
隗嚣眼前一亮,整个右侧席位,任原的身形最是昂藏,即便坐着也比其他人要高一个头,再加上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更是显眼。
“喝!”隗嚣没有再多话,遥敬了一杯,与任原同时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隋唐也将董平等人一一做了介绍。
推杯换盏间,众人也开始慢慢熟络。
隋唐和月东来也是边吃边聊,聊着第一次见面的仗义执言,英雄救美,聊着城头面对拓跋俊时的险象环生,相互扶持。
这两个月来,两人是经历了一些的,多少次的并肩作战,多少次的互为依托,才能互相约为兄弟。
说实话,隋唐是很感激月东来的,如果不是月东来,那次在城头之上自己已经死在了拓跋俊枪下。
“不知隋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酒过三巡,众人最初的热络渐渐平息了下来,月东来也停下了筷子,貌似随意的问道。
隋唐闻言并没有立即开口,他先是回头看了看顾诚,然后,沉吟了片刻。
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我和兄弟们都是以仆从军的身份来这御奴城的,后蒙姚主簿看重,改编为府卫军,只是如今姚大人身死,我们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前路如何,确实有些难以抉择,不知月兄有何高见?”
提起姚崇,隋唐的语气有些怅然。
“不知隋兄可愿随我去望月郡,加入我镇北将军府?”月东来神色中带着期盼,语气殷切的问道。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里都安静了下来,这是关乎到众人去留的大事,自然是无比关心。
眼见月东来发出了邀请,隋唐心头猛然一跳,但随即便低下了头,显然是在斟酌,月东来没有催促,只是殷切的看着他。
“我一个人的话,倒是很乐意去镇北将军府的,只是当初陪我们一起来的四千余仆从军兄弟,几乎全部阵亡,我曾答应过他们,要带他们回家,如今战事已毕,是该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要送他们回家,我要告诉他们的家人,为了保卫这座御奴城,他们的儿郎是如何的英勇,如何的悍不畏死。”
隋唐起先神色间尚有几分惭愧和为难,但说着说着,便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到最后眼神中只剩下一片坚定。
他不是一个圣人,那些与他一起征战沙场的汉子,很多都没有太深的感情,甚至有些也仅仅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
但就像他曾说过的那般,今日谁与我共同浴血,谁就是我的兄弟。
当隋唐以府尉的身份站在旗台上,许下承诺的时候。
便注定了,终有一日,这承诺必须完成。
“等我兑现了承诺,我会先待在御奴城,如今还活着的死军兄弟多是出自御奴城,故土难离,我也不好强求。镇北将军府我会去的,等我了结完手头的事情,我会去看你。”隋唐眼神悠远,神色坦然的说道。
随后目光飘到了月东来的脸上,眼底浮上来一丝笑意。
月东来听出了隋唐话里的婉拒之意,看着他朗星一般的眸子里浮现出来的笑意。
月东来神色间不知为何突然间蒙上了一丝莫名的忧伤。
“仆从军本就是来支援御奴城的,战死分属应当,各城都有相关条例,或将功赎罪、或功过相抵。你又能做什么呢?”月东来声音有些干涩,嘴唇微微颤抖着反问道。
只是 ,心思全在隋唐身上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话里的理所当然,让在场的所有出身仆从军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要做的,与他人无关,再说了,谈什么将功赎罪、功过相抵,在我看来,御守边疆,为国而死者皆为英雄。别人给不了的公道,我给。”隋唐说话的时候在笑,而且语气很轻,但在场所有人都从他的话里的听出来了坚定、无惧和霸气。
褪去最初的青涩,两个月的战场杀伐,让隋唐越来越胜任这个将军的角色。
隋唐的话,让镇北军的将领们眼前一亮。
“隋将军,冲着你这句话,隗爷,不,老隗敬你一杯,这句话真真说到咱们镇北军的心坎上了。”隗嚣那巨大的嗓门里带着赞赏和钦佩,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镇北军一方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认同,显然,隋唐的话获得了他们集体的认可。
“隋兄,请。”见隗嚣举起了酒杯,月东来也连忙为隋唐斟满了酒,隋唐向着隗嚣的方向举了举杯,这才一饮而尽。
只是,所有人未曾注意到,月东来斟酒时,那双颤抖的手。
\"隋兄,现在御奴城全城被屠,一片狼藉,你们待在这里能有什么作为?连横大哥、任原大哥还有在座的各位,不是运筹帷幄之士,便是勇悍绝伦之将,那在我镇北军中少说也是一军主将啊,留在这小小的御奴城属实有些屈才!”月东来看了一眼堂下的董平、任原等人,叹息的说道。
“现在还活着的死军兄弟,几乎全是御奴城的人,如今御奴城遭逢大难,对他们来说,是故土难离,我也不忍心就此抛弃他们。”隋唐亦是叹了口气,有些唏嘘的说道。
他再次婉拒了月东来。
从月东来的角度上,他邀请隋唐等人的心意是诚恳的,但对于隋唐来说,又是不得不婉拒。
并非是他不识好歹。
况且他与月东来本就交好,按理说如今御奴城残破,加入镇北军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两狼山上那两个月才能立起来的营寨成了彼此最大的隔阂。
很多事情就是这般,明明有一个最优的选择摆在面前,但我们偏偏无法选择,因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