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惨烈到极点的厮杀。
李卯将死亡化作一盆冷水,狠狠的浇在一路顺遂的隋唐头上。
城守府外遍地尸体,那些身穿破旧衣物的身躯此刻无声无息的蜷缩在地面上,身下那汇聚在低洼处的鲜血,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是异常刺眼。
“任原,计都,咱们得做好准备,后边的战斗恐怕会越来越艰难。”
“统帅,我们为何非得和他们作战?都是一些穷苦百姓,要不是那些当官的和门阀世家,他们怎么可能铤而走险,行这造反之事。”
任原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对于他来说,隋唐的命令就是一切,所以,哪怕心中再是不忍,仍然会毫不迟疑的挥动手中的金顶开山钺。
但随着战斗结束,他终究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们看到的永生教起义是官逼民反、是无路可走,我看到的永生教起义是百姓罹难、是生灵涂炭,你们只看到了这些永生教徒拿起武器前的模样,难道没有看到他们拿起武器后的模样?”
隋唐的声音很平静,但正是这种平静让任原和计都折罗噤若寒蝉。
“若是他们拿起武器,只是为了对付那些地方豪族和门阀世家,那我隋唐喜闻乐见,可他们不该将利刃对准那些和他们一样的百姓。”
“当曾经淳朴善良的百姓,蜕变成了一群只知掠夺杀戮,而不知满足怜悯的野兽,那我便只能以杀止杀。”
隋唐没有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他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之后,便率先走入了城守府。
果然,他在城守府中发现了许多惨遭侮辱的女子,李卯不是周思利,他不知道如何管理城池和保护城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相当纯粹的宗教分子,有着刘氏兄弟的残忍放纵和李氏兄弟对于宗教的运用。
“传令,清理战场,扣押俘虏,待天亮之后,出榜安民。”
寻城之中,马蹄声声,铁甲铮铮,战斗的结束,并没有让这一切归于平静,士兵们的忙碌足足持续到旭日东升。
期间寻鹿丘大胜的消息也不出意外的传了回来。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统帅,不好了,敖氏兄弟派人求援,陈清源率军四万,兵围鹿城。”薛映急促的脚步从远处传来,惊醒了隋唐。
昨夜的忙碌一直持续到丑时末,他也才不过才休息了两个时辰。
“放心,雷叔叔是军中悍将,既已拿下鹿城,便不会那么容易丢掉。”
隋唐对雷洪有信心,虎威军主将,威震昆仑近十年,怎会被一群草寇轻松破城。
“敖氏兄弟他们如今在何处?”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隋唐开口问道。
“他们已经退回了寻鹿丘,昨夜一战,燕山王军损失近千,如今只剩下三千左右了。”薛映将自己获知到的情况,给隋唐做了一个简要的叙述。
“一场伏击战,怎会有如此之大的损失?”隋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奇怪的问道。
“好像是领头的几个将领之间出现了分歧,在程胜祖还未进入伏击圈之前,有人先行发起了进攻。”薛映回答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隋唐冷哼一声,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随后,他没有再纠缠此事,而是立即对接下来的行动做了部署。
郭振率铁林军暂时驻守寻城,他则带着死军禁卫和踏雪游骑军直奔寻鹿丘而去。
对待寻城,隋唐还是采用了鹤城相同的战略,迁移部分人口,以充实兰西。
他并不打算占据这里,或者说以平逆将军府的能力,现在还无法掌握如此之大的地盘。
隋唐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因为在他看来,永生教的失利,就在于他们占据的城池太多,兵力分散且缺乏有效的管理。
实际上,就在昨夜,寻鹿丘之战爆发的同时,正在围攻燕王城的金鼎、黄越便已经接到了鹿城失陷的消息。
所以,陈清源的大军才会来的如此之快。
他不能不快,因为鹿城里囤积着粮食,大量的粮食,那是燕王城下十几万永生军的口粮。
鹿城。
此时的雷洪手中只有六千人马。
而城外是四万大军。
这四万大军曾在北地郡城下败于隋唐之手,但此时再看他们却已不可同日而语。
同样破旧的衣服,打满补丁或者干脆裸露,但手中的兵刃却已经换成了明晃晃的刀枪。
北地郡城下斩木为兵的窘迫里终究带上了几许杀气。
“传令攻城!”
没有多余的废话,陈清源所部仅仅只休息了半个时辰,便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大批永生军士卒扛着云梯疯狂的向着鹿城涌来。
如果隋唐此时就在此处,他一定会惊讶,因为比起北地郡城之战,这些永生军显然更加凶猛,更加齐整,准备的也更加充分。
毫无疑问,他们成长了。
“壁水将军,寻鹿丘那边的斥候传来消息,有数千人的军队此刻正驻扎在那里。”
有士兵快步跑来,跪倒在陈清源的面前。
与一个月前比起来,此时陈清源更加清瘦,但那一双眼睛却愈发深邃。
“传令张大嘴,让他严密监视,一旦对方想要增援鹿城,立刻回报。”
“另外,派人通知金鼎、黄越两位将军,寻鹿丘出现不明军队,疑似想要拦截增援寻城的程胜祖将军,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
望着正在激烈交战的城头,陈清源眸光微沉。
北地郡之败让他比之从前,更加的谨慎。
城头之上。
燕山王军在雷洪的指挥下,配合非常紧密。
负责抛扔雷石滚木的是他们从城中征召的青壮年,他们的任务非常简单,只需要将那些快要接近城头的永生军士兵砸下去就行。
在他们身旁是长杆手,他们手持长杆将那些挂在城头的云梯一个接着一个挑翻,不给任何对方登上城头的机会。
雷洪知道,这只是第一拨儿的试探进攻,虽然看似凶猛,但其实双方都有所保留。
他在等待着真正的战斗,他身边的那些燕山群豪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