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
顾瑾做出一个决定。
她低头,轻声答话:“回大人,民女没有黄金。”
顾瑾话音刚落,云长观和云祯脸色都变了。
怎么没有黄金?
在阳月州时,明明拿出来了。
突然出尔反尔,就不怕惹怒宋明,招来杀身之祸。
罗五谷又惊又疑。
师父怎么了,她手中不是明明有一块黄金吗?
宋明眯着眼,慢条斯理问:“没有黄金,那你来龙海提举司作甚?”
他看似放低了声音,但其蕴含的威仪反而增强。
顾瑾顶住压力,出言解释:“回大人,民女的徒弟,罗五谷,他手里有黄金,民女是陪他一起来的。”
罗五谷一时不明白师父到底想做什么,但他下意识点点头,附和道:“回大人,师父说的是真的,草民有黄金。”
“草民担心黄金会遗失,所以让师父代为保管。”
“师父,快将徒弟让你保管的黄金拿出来,让宋大人过目。”
徒弟上道,顾瑾顺势从怀中拿出金子放到桌上:“大人,请看。”
顾瑾与罗五谷相处了快两年,在某些事情上面配合的无比默契。
师俩一唱一和,金子的主人瞬间就换了一个人。
这时,云长观忽然想起顾瑾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她手中的黄金是因为曾经救过一位老人得到的。
眼下看来,这个叫罗五谷的半大孩子,或许就是那个老人的孙子。
宋明有点遗憾,他伸手,将桌上的金子丢进模具进行核验。
严丝合缝。
他指着罗五谷招招手示意对方上前:“你,过来。”
“说说,你的金子又是哪里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官员一说话,罗五谷就紧张,他现在的后背衣衫全打湿了。
他张了张嘴,本想复述云长观之前说过的话,话到嘴边,灵光一闪……
不对。
不对。
师父敬佩云长观的品格,不过因防人之心,一直没有告知真实的身份。
但,进龙海提举司后,师父却没有一丝隐瞒。
所以,不能说谎。
既然不能说谎,那就实话实说。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罗五谷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他咬着牙硬抗着。
“回大人,小人也不知道爷爷的金子从何而来,好像某一天突然就有了,不过爷爷曾经交代小人,说这块金子非常重要,不能随便将它花出去。”
宋明放在桌上的手敲了敲:“你刚刚你说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大人,小民叫罗五谷,澜州城罗家村人。”
宋明又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想起爷爷,罗五谷哽咽了下,他压住内心的悲伤,艰难道:“罗山。”
“罗山?”宋明似乎在自言自语。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顾瑾垂在腿边的手顿时握成拳。
云祯眼神好,他悄悄抬头,偷偷瞄了几眼,发现册子上写的似乎都是人名和地址。
看来疯道人当时发放黄金和诗文时,特意将得到黄金和诗文的人登记在册。
如果是这样,那就算有人用不法手段得到黄金和诗文,并且破解隐藏在其中的信息来到龙海提举司,但在信息核对时,也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顾瑾暗暗松了一口气。
果然。
疯道人在送出每一块黄金后都留了姓名,籍贯和年纪。
宋明此刻翻阅薄册,正是在核对信息。
如此说来,黄金,朝廷只认正主和正主的家人。
幸好,幸好,她刚刚将罗五谷抛出来……
要不然,自己拿着黄金也得不到船票。
宋明翻找了一会,终于在册子的中部位置找到了罗山的名字和户籍住址。
人名,地址,物件都对上了。
今日倒是有意思,居然有两块通关金券出现。
不过,自眉县战事爆发,阳月州城被龙骑军接管,估计拿到通关金券的人,只能止步克磁县了。
他将金子丢进抽屉,然后又从里面掏出两张纸,纸上有字但不知道写着什么,宋明拿起放在案头的印章,快速在两张纸上分别盖了一个章。
“拿着它们,在日子来临的前半个月,去往文书标注的藏身之地,过时不候。”
“多谢大人。”云长观和罗五谷连忙接着,开口道谢。
两人拿到文书,云长观迫不及待想要阅览,却被宋明制止了。
他摆摆手,疲惫的揉揉印堂:“行了,都走罢,本官累了,记住,不要与人多言,不要惹人注意,违者,文书做废。”
他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起身径自朝外走去。
路过顾瑾时,宋明轻轻冷哼了一声,顾瑾顿时感到对方气势铺天盖地朝自己涌来,她顺势矮下身子,作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当那抹黑色的衣袍消失在门口,一直候着的宋粮走了进来。
“行了,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云长观急忙回话:“回军爷,这就走,这就走。”
来不及细看,他将文书小心翼翼塞进怀中,朝外走去。
顾瑾和罗五谷紧跟其后。
云祯最后一个离开。
眼看就要走出门口,他忽然折返,从内袖掏出一个荷包放到那小厮手中。
“军爷辛苦,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军爷喝杯茶。”
宋粮很自然接过荷包:“你倒是会来事,看你有缘,以后有办不了的事,特别是有关户籍一事,可以来雀石街宋府找我。”
云祯倒是没有料到自己随手送出去的礼,居然马上就有了回报,顿时喜出望外。
“多谢军爷,军爷您忙,小人先告退,待明日再来拜访军爷。”
宋粮摆摆手:“行了,去吧。”
顾瑾在云祯折返时,就刻意放慢了脚步。
两人的谈话自然而然听入耳中。
之前在客栈时,她察觉到云长观焦虑不安,便知晓对方办理户籍一事肯定不顺利。
想不到在龙海提举司,问题迎刃而解。
瞌睡送枕头。
是不是太巧了?
顾瑾将这个信息暗暗记在心中。
几人从龙海提举司出来,笼罩在身上无处不在的压力才终于消失。
“族长,京官好威风啊,刚刚腿都软了。”云祯心有余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