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佑平立刻联想到自己在箱子内壁上摸到的一手糊状物。
“白待制说的东西,可是那些米糊?”
“就是米糊。”白若雪微微点头道:“这是令这个赎金消失的手法,看起来更加逼真而必不可少的东西。不过我们看到米糊是因为箱子进了水的缘故,实际上这东西并非一般大米所做的米糊。”
“啊!”赵怀月眉头一扬:“那些米糊难不成是糯米做的?”
“殿下猜对了。之前冰儿的话提醒了我,残粥会结成米糊。碗里的粥被风吹过之后,上面会结起一层像纸一样的米纸,而用糯米熬成的粥上面就会结成糯米纸。糯米纸很多情况下,是用来包裹在糖果子、蜜丸或者一些酥脆的糕点外面。一是避免与盒子黏连;二是使食物不容易受潮以致口感变差。这次绑匪就用到了相当多的糯米纸,把整个箱子内壁都贴上了,为的就是防止冰块融化时有水渗出。”
“这就对了。即使他们两人刚到宅子,绑匪才从冰窖将箱子抬出,以现在的晚上的温度,冰块多多少少也会融化一些。如果抬到板车上的时候不断滴水,就会惹人起疑。而在箱子里铺上糯米纸,就会将渗出的水吸干,就算量有些大,也只是将糯米纸先变成米糊,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大量渗水的情况。”
白若雪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道:“之前在调查隔壁房间的时候,我就留意到那张桌子留下的一个已经风干后的箱形水渍印记,这就表示箱子里的冰块已经开始融化。如果不是里面的糯米纸吸水,恐怕已经穿帮了。而第四封信让他们将箱子丢进池塘,就是为了令箱子里的冰块和糯米纸化掉,这样一个让赎金神奇消失的手法就完成了。”
崔佑平心悦诚服道:“如此狡诈的手法,白待制竟分析得丝毫不差,崔某佩服!”
赵怀月道:“现在既然赎金已被绑匪运走,待在此处也于事无补,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登上马车之后,她看到崔佑平还是面带疑虑之色,便询问道:“看样子崔少尹还有疑问?”
崔佑平承认道:“崔某确实又想到一事,还请白待制为我解惑:绑匪为何要设计这样一个赎金消失的诡计呢?如果只是为了安全,怕交易的时候被官府抓捕,那直接就用交换房间来换走箱子即可。箱子里装上石头一样可以达到目的,何必要用冰块配合糯米纸这样复杂的手法?”
白若雪回答道:“接下去的,是我个人的猜想,不一定正确,崔少尹参考一下就行了。不过我觉得他们会设计这样一个非常麻烦的手法,是为了继续利用这个废宅作案。从应天府的四起案子可以看出,这伙绑匪穷凶极恶,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作案,根本不惧官府。他们这次转移到了开封府,想必也是做好了连续作案的打算,而这儿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交付赎金的好地方,用一次就弃了颇为可惜。倘若我们打开箱子之后,发现里面装的是石头崔少尹会怎么想?”
“崔某当然会认为箱子被人偷偷调换了。”
“那么像这一次这样呢?”
崔佑平坦言道:“那可能会以为绑匪用什么方法在池塘里从箱子取走了赎金。”
“这样子就明显了。一旦发现箱子里装的是石头,排除是交付赎金的两个人换走的以外,那只能是在宅子里被换走的,到时候一定会将整个宅子里里外外彻底搜上一遍,那个密道被找出来是迟早的事,绑匪也就没办法再用这间宅子收赎金了。反之,只会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池塘里,不解开这个谜团,他们还可以继续用这个办法收赎金。我猜绑匪原本会很快回来将这个房间里的痕迹消除掉,把这儿变得跟隔壁完全不一样,这样整个诡计才圆满了。”
崔佑平叹道:“看来这次我们遇到的对手相当了不得啊......”
“说起应天府。”赵怀月问他道:“去取案卷的人还没回来吗?”
崔佑平致歉道:“殿下吩咐当天,高秋就连夜出发去了应天府。只不过应天府离开封府有不短的路程,一来一去需要好几天。殿下要求三天之内赶回,高秋他已经尽力而为了,要责罚就责罚微臣吧。”
“罢了,要怪就怪本王说的有些轻率了,三天之内要他往返应天府,确实强人所难。只是回去之后一有消息,就及时禀告本王。”
“微臣明白!”
庄家大院附近,开封府的官差正换了一身便衣,在监视对面那排店铺的二楼。其中有一个房间的窗户一直呈虚掩状态,但经常可以发现有个身影忽隐忽现,所以他们怀疑此处就是绑匪用来监视庄家的据点。
南小松过来问道:“浩哥,那屋子可有什么动静?”
卢浩答道:“一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有个人影在窗口晃荡,不过现在却见不着了。”
“难道是因为孩子被放回,所以不用再监视了?”南小松继续问道:“那可有什么人从里面出来过?”
“有啊,有三个妇人手里提着竹篮,看上去像是要去集市买菜;二女一男每人手里抱着一个马桶,应该是要去倒夜香。”
话音未落,刚好从远处的小巷子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咒骂声:“谁特么这么缺德,把马桶给扔在这种地方!要是让老娘找到了,非把你那皮燕子缝起来不可!”
南小松道:“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我去瞧瞧,浩哥你继续留这儿吧。”
说罢,他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信步走进了小巷子里。
往里没走几步,他就闻到一股恶臭无比的便溺之味,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孔里钻,几欲作呕。
他只能强行忍住这股臭味,继续往里面走去。刚过一个拐角,就见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块头妇人正怒气冲冲地叉着腰在骂街。而边上横倒着一个马桶,粪水横流,臭气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