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听着易年的问题,开口问道:
“什么地方?”
“佛门圣地——净竹寺。”
易年指着那落在地上已经辨认不出字迹的牌匾,看着七夏,回道。
“净竹寺?”
七夏重复着易年的话,脸上露出些许思索神色,但片刻后,摇了摇头。
“想不起了。”
七夏的失忆,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
易年看着牌匾,虽然前后两个字依旧看不清,但感觉自己猜的应该不错。
一年前,在青山的时候。
小愚来访,带来了一个消息。
青山那只有猎户才会去的后山,出了一件怪事。
那里多了一个神秘山洞。
只要进入的人,不管修行与否,皆会疯癫,对旁人大打出手。
易年为了救隔壁村子那个疯癫痴傻之人用了三颗珍贵无比的青心散,回去便被师父数落了一番。
后来为了烁魂草,不得不上了趟已经被那些修行之人封锁了的后山。
那晚,救了花辞树,认识了潇沐雨。
闲谈中得知了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封着山洞的石头掉了下来。
易年在潇沐雨同门师兄汇报情况的时候闲来无事便绕着那吸引了许多人前来的经文巨石端详了会儿。
小时候看的书多,认出了上面的经文乃是佛家至宝封魔经的一段。
而封魔经,便是佛门圣地净竹寺所有。
还有珍贵无比的修佛心法摩诃心经,都一并送给了仓嘉。
这牌匾上唯一还能依稀认出的字,两个人同时说出,还说的一样,那便差不多就是了。
易年看着这不知掉了多久的破旧牌匾,有些唏嘘。
从书中见过,当年盛极一时的净竹寺,门下弟子数千之余,行善之举遍布离江两岸。
深得天元大陆平民百姓爱戴。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盛极一时的修佛圣地,竟在百年前的一个夜晚消失不见。
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
许多人都说,如果净竹寺不消失,那么如今圣山,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地位。
也有许多人猜测,净竹寺的消失,很可能与圣山有关。
不说原因,只看结果。
因为没有人说得清净竹寺如果不消失,圣山会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也有许多人认为和圣山没有关系,圣山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那位圣人。
即使净竹寺还在,圣山的崛起也是早晚的事。
毕竟天元万年,才出了两个圣人。
不过净竹寺的消失与圣山的崛起离的太近,难免会有人多想。
而如今,随着净竹寺的传闻越来越少,圣山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鲜有讨论这个话题之人了。
不管是净竹寺还是圣山,做的都是为天元百姓谋福之事,那便够了。
可易年在看见这块牌匾的时候,心里猛跳了下。
不管外界如何传说,不管净竹寺如何消失,可净竹寺的两样至宝,封魔经与摩诃心经,都在自己手里。
为了救人,传了仓嘉封魔经。
自己不修佛,把摩诃心经送了出去。
当初送的时候还叮嘱过仓嘉,若是他日有了净竹寺的线索,得去争得人家的同意。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没这个机会了。
这净竹寺,空了。
在百年前,便空了。
不知是净竹寺高僧所为还是被人迫害,这传承了许久的修佛圣地,被封印在了这不知是何方的空间中。
孤独过了百年。
猜出这破庙是净竹寺的时候,易年不免多想。
因为净竹寺不可能凭空变的一个人都不剩。
而让如此大的一个寺庙消失,或许只有一种人能做到。
真武!
此时易年脑中,想到了唯一一个人。
自己的师父,人称四绝的钟万爻。
师父可能有这个实力,也有出手的动机。
因为师父来自圣山。
最重要的是,净竹寺的两大奇书封魔经与摩诃心经,都是师父传给自己的。
不止这两本。
自己会的那些心法功法,都是师父的收藏。
当初在试比高的时候,易年已经知道了自己会的这些东西,都是失传好久的。
而那些原来拥有这些心法功法的宗门,全都消失了。
或许没像净竹寺消失那般引起那么大的波澜。
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那时没有想的太多,大多的心思都在试比高上。
可如今亲眼见了那消失宗门的其中之一,那时想的事情,上了心头。
净竹寺与那些宗门的消失,是不是师父所为?
易年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个天天看着竹园的慵懒老人与这些宗门消失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可这些事情要是师父所为,那他不应该把这些功法传给自己,更没对自己叮嘱不能轻易在人前使用。
不义之法得来的东西,藏着掖着还不够呢。
或许他老人家认为自己的境界高,根本不会有人敢去寻仇?
可能,但不绝对。
事实摆在眼前,但易年不想信。
也不信。
自己在师父身边待了将近二十年,自认为对师父还是了解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
松开七夏的手,抚着还能辨认出的竹字,摇了摇头。
现在想这些没用,出不去,一切都是空谈。
如果出去了,等空了,回青山问问师父,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师父懒,但不骗人。
最起码,没骗过自己。
与易年一起看着牌匾的七夏看出了异样,关切问着:
“怎么了?”
易年听着,深吸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开口回道:
“没事儿,就是有些感慨,若这里真的是净竹寺,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当年天下第一的修佛圣地变成如今这破败模样。”
易年说的很轻松,也很遗憾。
让人听见,只会认为他在怀念这里辉煌的过往。
“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永远不生变故,寺庙如此,人间亦是如此。”
七夏回着,也有些感慨。
可变故二字出口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
大抵同易年一般,惋惜着。
易年来不及多愁善感,不管净竹寺因和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与自己无关。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从这里出去。
出不去的话,可能千百年后,就该别人对着自己的尸骨感慨了。
起身把牌匾放在了门口,靠着门框立住,开口对着牌匾说道:
“没有趁手的工具,你就先在这里吧,等空了我去后院寻点木条钉子,修好了在把你挂回去,总在地上扔着也不是个事儿。”
虽不能恢复往日样子,除了自己与七夏,可能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但修个东西,也不算什么难事。
把牌匾放好,和七夏说了声,推门进了破庙。
那门依旧无声。
老和尚又准时出现。
还是看不见七夏与易年。
一步一停,和前几天一模一样。
二人看了眼老和尚,走到了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讨论着已经说了许多次的话题,看着老和尚的一举一动。
老和尚还是那般,拜香,念佛,修梁,扫院。
重复着百年前的一天。
易年看着此时正坐在门槛上休息的老和尚,有些疑惑。
目光停在了老和尚身上,声音响在七夏耳中。
“这位大师昨天明明已经感受到了我,怎么今天又恢复了前几天的样子,好像忘了我的存在呢?”
七夏听着易年的问题,沉思了下,开口说道:
“可能你有昨天,这位大师没有吧。”
易年听着,点了点头。
觉得七夏说的对。
老和尚一直重复着他的今天,而昨天,只是相对于自己来说。
自己的昨天与这老和尚有了场跨越时空的交谈,但他的昨天应该还没有自己。
也就是说,现在正坐在门槛上休息的老和尚,还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那这位大师还会不会记得昨天与我的谈话?”
易年问着,七夏听着。
“或许吧,这位大师有着跨越时空与你对话的神通,可能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也会有所感应,说不上就记得呢。”
易年的目光依旧看着老和尚,半分也不曾移开。
昨天便是这个时辰,老和尚向着自己走来。
而今天,在易年的注视下,老和尚又动了。
混浊的双眼看向易年所在的方向,苍老的脸上,眉心又多了几条沟壑。
扒着门起了身,向着易年的方向走着。
易年看着老和尚一步一步的到了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站定。
目光,依旧望着外面。
嘴唇动着,有声音响起。
在易年的脑海中。
“门口静坐时心静了,才能感觉到施主的存在,老了,施主的昨天,说了几句话便没了力气,不过今天小施主,好像与昨天有了些许不同,怎么会有些熟悉的感觉呢?”
易年听着,眼前一亮。
七夏说对了!!
他的昨天没有自己,但凭借着这不似人一般的神通,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昨天发生的事情!
修行之人有些异于常人的灵感很正常。
或知祸福,或算吉凶,境界高了,对自己的事情,总会有些模糊的感觉。
但也只是感觉。
易年不知道要何等境界才能有这般神通,反正现在见过的人,只有老和尚一人。
师父或许可以,不过没见过。
知道老和尚与自己交谈的时间不长,易年不想浪费一点儿时间。
向着老和尚行了个礼,开口说道:
“晚辈不知大师所说的熟悉气息是什么,误入了这里,打扰了大师与宝地清净,还望大师海涵,方才在门口见了牌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晚辈实在认不出,还请大师明示,这里是不是佛门圣地净竹寺,若是冒犯了佛祖,晚辈在这里陪个不是,还请大师指条明路,我与七夏定会速速离去,不扰这里片刻安宁。”
此时见了目前唯一的契机,易年自然要抓住机会。
说点好话要是能离开的话,在这里说上个三天三夜都行。
就在易年等着的时候,老和尚笑了。
“能与百年后的人聊聊天,这等机遇,贫僧也是没有过的,不急,今天不会再像昨天那般,不知小施主可否赏个脸,与我这老僧说上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