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道晚是圣山上比较特殊的存在。
不是地位或是身份特殊,而是修为。
修为上,如果除去天谕殿上的普通人,他应该是圣山上境界最低的。
易年第一次见莫道晚的时候以为自己感觉错了,这莫道晚的境界,只有初识初境。
后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相处,易年信了。
这莫道晚,真的是初识初境。
圣山上的峰主殿主,都是归墟境界修为,自己一个通明上境应该是最低的,没想到这圣山三峰中近晚峰的峰主,才是最低的那个。
用莫道晚的话来说,他这境界也不稳定,有时候还会跌落。
易年下意识问过,初识初境还能跌落?
莫道晚点头回着能,成个普通人呗。
说的很轻松,一点在乎修为境界的意思都没有。
易年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来的那天,莫道晚像个大厨一样正做着晚饭。
看着这相似的环境,闻着那比自己手艺不知好了多少的香味儿,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下,正巧被莫道晚听见,招呼着易年若是不嫌弃就对付一口。
易年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那天,是易年在圣山上,吃的第一口热乎饭。
易年真的有些无法理解,圣山上,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在乎口腹之欲,吃东西的时候很少,饿时也就摘摘灵果吃了果腹。
在天衍殿待了几天,都没见灶房在哪。
莫道晚给易年解释着,五谷是凡物,总会在身体中有些杂质沉积,日积月累下,对修行无益。
灵果之类杂质极少,还能滋养身体,对修行有益,就是味道差些。
易年问着那你为什么吃?
而且看那手艺,没个几年根本练不出来。
莫道晚笑着回着我再退也退不到哪去了,为什么不能吃?
易年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两个初次见面的人,那晚聊了很久。
这莫道晚也是个奇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修行功法心得那是张口就来。
易年有些惊讶,这么个人,怎么也不应该只有初识境界啊。
可能是见了易年惊讶,莫道晚指着西边小路,说着那里是藏书阁,里面什么都有,看书与修行不冲突。
易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晚,易年在近晚峰住了一夜。
可能莫道晚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客气一下,这少年竟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易年留在近晚峰,一是天衍殿真的太过无聊。
二是七夏从万木林出来,会经过这里,等在这里,也能早点看见七夏。
打那天起,近晚峰上多了个人。
易年性子随和,与他人很好相处。
莫道晚整天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随着时间,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这两个圣山上境界最低的大人物,成了朋友。
而且两人的习惯很像。
每天三餐那是一顿不落。
饭后,都捧着书打发无聊时光。
易年不用修行,等待七夏的无聊日子里,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事做。
莫道晚的境界,要是能提升早提升上去了,所以他也不修行。
天天也捧着书看。
不过易年是什么书都看,竹篓里装了太多。
时不时还会递给莫道晚瞧瞧,然后便开始讨论。
说着说着,便又开始自己看自己的。
莫道晚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捧着一本书看。
不过看的很不认真,翻来翻去,一本新书,一天就能翻出磨损。
易年好奇瞧过一眼莫道晚看的书。
很熟悉,尽管书皮上没有字。
因为那书自己也看过很多遍。
太玄经。
易年以前休息之前总会翻上几遍,不过自打遇见七夏之后,只有七夏到医馆那晚翻了几次,打那之后便再没翻过。
有些好奇的问着莫道晚看它做什么。
莫道晚只回了两个字。
修行。
易年也没再问。
如果易年是个普通的修行之人,那一定会劝劝莫道晚,别花太多的功夫去研究太玄经。
因为无数前人用无数时间已经总结出来,太玄经只能开门,修行,不行。
可自己修习的就是太玄经,人家看,也没什么好说的。
安静的日子过了几天,直到宋令关听说易年在后山以后,提着酒来到近晚峰,易年的好日子到了头。
不说每日醉生梦死,但那酒,喝起来便没了头。
与宋令关喝酒期间,七夏出来过三次。
易年紧张的看了看,随后,放下了心。
师兄没骗自己,万木林确实神奇。
七夏生机的流逝,有了好转的迹象。
打个比方。
以前七夏的流逝是一个池塘开了个大口子,三年之后,水便会流尽。
现在,那口子小了许多,尽管还在不停的流,但时间,一定比三年长不少。
如果一直在万木林中修行下去,这口子,会有闭合那天。
这让易年束手无策的流逝,早晚有痊愈的那天。
通过三次小心的检查,易年估计,只要十年左右,七夏定能痊愈。
当判断出这个结果的时候,易年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圣山,没白来。
七夏有三年的时间在万木林中修行,剩下的七年,易年也早就有了打算。
圣山有事自己便去,把七年的时间赚出来。
下届试比高也好,下山巡游也好,总能出力。
七夏瞧见易年样子,捏了捏易年的手,轻轻笑着。
那笑,很好看。
充满希望的路上,总是好看的。
两人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清晨,在易年不舍又坚决的目光中,七夏又进了万木林。
然后,近晚峰上,易年喝多了一次。
把宋令关陪高兴了,嚷着要把蓝如水许配给易年。
第二天清醒的易年都有些后怕,要不是蓝如水正好来了,把她师父带了回去,那来找自己的,可能就是木凡了。
这圣山大师兄在年轻弟子里面的声望,可比自己这个小师叔高多了。
不用木凡开口,大师兄的拥趸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易年淹死。
易年想这些也是有根据的。
木凡不是那样的人,但别人可不是。
特别是易年年纪轻轻就成了天衍殿的副殿主,不光年轻人,有些在圣山修行了很多年的老人也不怎么服气。
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说,易年能看得出来。
不过易年也不在乎那些,只要不来找自己麻烦,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后山这充满希望又痛苦的日子,一天一天过着。
今天的易年实在是有些挺不住了,当听见宋令关的声音之后,立马选择了逃跑。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易年知道,宋令关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不满,跑的没有任何负担。
就在易年消失之后,宋令关到了方桌之前,看着正在那里吃饭的莫道晚,开口问道:
“莫峰主,小师弟呢?”
莫道晚放下碗筷,开口回道:
“有事出去了。”
“什么事?”
宋令关提着酒坛前前后后找着,怕易年躲起来。
不过山顶就这么大地方,一眼就能看完,没见易年踪影,坐在了凳子上。
莫道晚瞧见宋令关那有些遗憾的神情,开口回道:
“小师弟怎么说也是天衍殿的副殿主,自然是天衍殿的事儿呗。”
宋令关脸上的慈祥笑容消失,换成了鄙夷。
“天衍殿就那么几个人,能有什么事?”
莫道晚听着,笑了笑,开口说道:
“既然知道天衍殿没什么事,宋峰主还问什么。”
这话,不用太明显。
这新来的小师弟,是被你喝怕了。
宋令关听着莫道晚毫不留情的直白话语,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我太过分了?”
莫道晚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
宋令关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那小师弟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和我喝酒了?”
拍了下大腿,有些懊恼的继续开口。
“好不容易找个不用修行又能喝的人,这下完了。”
说着,那脸上竟出现了几分后悔神色。
莫道晚瞧见,微微一笑,带着安慰口吻开口说道:
“想多了,小师弟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哪有你想的那般小气,可你总得让人家缓缓,同你喝酒还不让用元力散酒意,什么人能喝得过你,你喝了多少年的酒,人家才多大,怎么赶的上你,如水那丫头都劝你多少次了,有点儿节制。”
宋令关听着,那慈祥笑容又挂在了脸上。
“是是是,你们说的对,可我这不是弄了坛难得的美酒嘛,自然是要拿来与小师弟畅饮一翻。”
莫道晚瞧见宋令关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理会。
把盘子里的包子夹出几个,剩下的用盘子装着放在了笼屉里,灶下添了把火。
宋令关见莫道晚不理自己,讨了个没趣,把酒坛放在了灶房边上,起身向着来时的小路走去。
等到了岔路口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又端起碗筷吃起晚饭的莫道晚,开口问道:
“你还不修行吗?”
莫道晚放下碗筷,看着黑夜里的胖老头,开口回道:
“这不是正在修行吗?”
宋令关听着,叹了口气,说着你随便吧。
胖胖的身影,消失在了小路上。
后山上,只剩下的莫道晚一人。
莫道晚没有再动碗筷,拿出了椅子上的小册子,快速翻了一遍。
上面字很少,看过太多次,多快都能看得清楚。
等翻完一遍之后,放下了小册子,端起碗筷重新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这一个人吃饭,还真是没有两个人吃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