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易年见过三次。
千秋雪在山顶走火入魔,大雪白了半座栖霞山。
与七夏在山腰小院闲谈时,有人在远处盯着,那天与现在一样,说着话,周围冷了起来。
第三次,是在回圣山的路上,寒冰封住了山谷,草木染霜。
易年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西岭的人出现就一定要弄这么大的阵仗,想杀人,下黑手不是更好吗?
把眼前的情况和对面的功法特征快速与章若愚说了一遍,忽然背后传来了声音。
回头望去,龙桃提着藏天,周晚握着青霜已经到了身前,南北北拿着皎月弓在后面跟着。
看来周晚之前说的也不都是吹嘘,这警惕程度,在落北原是真的练出来了。
南北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有事发生。
身上一件都叫不出名字的法宝此时正闪着光。
在到了已经起身的两兄弟身后,顺手就把皎月弓给易年递了过去。
易年下意识的想接下,不过在下一刻摇了摇头。
这件神兵太出名了,所有人都知道它的主人是谁,自己与西岭的恩怨,最好还是不要把南昭牵扯进来。
谁知道他们私下是什么关系呢?
万一因为皎月弓给南昭惹上麻烦,出去后被南行一来上一箭就麻烦了。
就在让南北北收回皎月弓往后躲躲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声音。
“呦,这不是易副殿主吗?你堂堂圣山中人,怎么会与这几个贼人混在一起呢?”
话音落,人影出。
三个人,两个老者模样,一位中年人。
易年认得,西岭的四长老季义,五长老季信。
那位中年人,听宋令关说过,名叫千古痕,是西岭岭主千古寒的弟弟,同千秋雪一样,都是武痴。
实际年龄比看上去大不少,但在修行中人里面还算年轻。
可年轻归年轻,他身上的气息,比起季家二位兄弟还要冷厉几分。
西岭从开山以来,便有两大家族,季家与千家。
一家为主,另一家则为辅。
上代的时候,还是季家岭主,千家长老,这一代就换了过来。
至于到底怎么分,只有西岭自己清楚。
古境之行,西岭可是一点儿没有保留,三大归墟带着几名优秀弟子入境。
说话的人,正是长老季信。
这个声音易年熟悉的很。
心中暗叹一声,木师兄啊,你说你怎么不好好挑挑人呢?
圣山的归墟比西岭多,可这次古境之行,一个没来。
像晋天星,卓回风,都是百岁以下的归墟。
那些传功长老里面也有,若是想凑,进来七八个归墟问题不大。
虽然早就接受了一个圣山一个归墟不进的事实,但碰见西岭的三个归墟,心里还是沉了一丝。
要是在别的地方,有周小爷在,根本不用易年与费口舌之力,但现在不行,季信话里的三个贼人明显就是奔着周晚龙桃和章若愚去的。
而在三人出现后,后面又陆陆续续跟上来了十几个人。
有些披着斗篷,有些斗篷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其中有看着眼熟的,在法阵上见过,不过大多都不认识。
不管认不认识,这些人现在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易年听着季信这针对性十足的话语,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知道我是圣山中人,还来管我的事?”
西岭三人在距离易年五丈左右地方停了下来,周围空气,又冷了几分。
自打被七夏砍掉一条手臂后性子明显变得阴毒的季信在听见易年的话后不怒反笑:
“哈哈哈,老夫自然是管不得你圣山的事儿,但能管管你身后几人,刚刚有人来报,他们几个可没有收到玉符邀请,只怕是杀人夺符进来的吧?玉符名额是古境大事,有人竟然敢从中作梗,老夫只是替天行道,帮那三位豪杰喊声冤讨个公道!易副殿主怕是被歹人骗了,若是现在速速退去,老夫便当做没瞧见。”
“我要是不退呢?”
易年嘴角起了一丝笑意,开口问着。
“那老夫只能认为这玉符之事是你圣山所为了,没想到堂堂圣山为了多进古境几人,竟然残害同道修者,等出去后非要找你们圣山要个说法,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存在!”
易年听着季信的话,心下一沉。
玉符的情况,宋令关说过。
大宗门分走名额后,会把剩下的名额扔出去让人去抢。
但这扔可不是真的扔出去,而是象征性的分给一些较弱的门派以及德高望重的散修。
对自己宗门实力有着明确认知的小宗门在知道自己抓不紧玉符以后,绝对不会冒着灭门的风险收下玉符,而是会送出去。
倒了一手,玉符便成了无主之物。
只要想进古境的,都可以抢,有能者居之。
大宗门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管。
可这事情只是默认,不是明文规定。
抢可以,但没人会把事情搬上台面。
如果把这件事挑明,名额真的全权分配,得罪的是所有想进古境但没资格的修行之人。
就像周晚在秦家二子内斗的时候对易年说过的那样,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说。
凡间如此,庙堂如此,修行界里,同样如此。
不说别的,就是西岭身后的那些人,就不见得都是得了名额进来的,而之前对章若愚和龙桃下手的那些人,也是如此。
就在季信说话之时,易年神识已经稍稍在那群人中扫了一遍。
这里面,有之前出手的人!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易年知道,混在人群中的这些人,和西岭站在了一边。
一定是他们碰到了西岭几人,然后借了西岭这把刀。
西岭应该也知道自己成了刀,但能砍在圣山身上,当一次刀也无所谓。
面对着这残害同道修者的大帽子,易年还真的没法解释。
虽然问过几人怎么得的玉符进来的,但对西岭身后那群人解释说是除掉了一个强抢民女的恶少,只怕没人会信。
现在的情况确实讽刺,假话信的人多,真话却没人信。
从小在上京那个大染缸里长大的周晚,自然看得出眼前的情况,脑子一转便想到了破解办法,刚要对易年传音,易年已经开了口。
“季长老这话可不对了,在下是发现了这个情况,这才追着他们几个到了这里,对他们讲了道理之后,他们也知道自己错了,正打算出了古境之后就跟着我回圣山请罪呢,所以就不劳烦贵派费心了啊。”
周晚和易年想的一样,就是一个字,拖。
拖两个结果。
一是拖到西岭没了耐性,在易年明明已经说了出去后会处理几人后依旧出手,那时候他们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二是真的拖到出太初古境,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两个往落北原一扎,一个往青山一窝,都安全。
而且西岭就是借着这事儿发难,根本不会把周晚他们几个放在心上。
他们的目标,是圣山,和易年。
季信没想到易年会来这么一手,气的身子直抖。
旁边的千古痕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盯着易年,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季信气的发抖之时,四长老季义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是吗?可老夫怎么听说易副殿主与这几人是旧识啊?这话怕不是易副殿主为了朋友能进太初古境,编造出来的瞎话吧?”
易年听着,目光冷了起来,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挨着一个扫过,神识同时进行。。
在做完这些之后,嘴角起了笑意,看向季义,开口问道:
“哦?是吗?听谁说的,喊出来我看看,当面对质下可好?”
周晚在易年说完之后,稍稍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那个曾经因为上京事情焦头烂额的少年,已经成年到了这种地步。
易年对人群的探查没有一丝隐瞒之意,就是告诉后面的人,你们的样子与气息,我都已经记住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敢出来说话,是要冒着得罪圣山的风险的。
本就是所有门派默认的事情,只是没人挑明,西岭为了找个对易年下手的正当理由用了这个借口,但别人可不敢用。
易年现在真的很烦,明明已经到了都暗中交手截杀的地步了,可有人的时候还得找个借口发难。
这修行圣地,比凡间还要麻烦许多。
如果西岭三人过来直接出手,易年还能高看他们一眼,但这种做法,易年是真的习惯不来。
可没有办法,自己不是一个人,出来后代表的是圣山,尽管不愿意与他们争这口舌之利,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占的理还是要占。
就在一句话将季家二位长老噎回去之后,一直沉默的千古痕再也忍不住了,手中冰剑出现,指向易年几人,开口说道:
“婆婆妈妈,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把人抓住问个清楚不就好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也不知这话是对着易年说的,还是对着季家兄弟说的,就在话音落下时,千古痕周身起了寒霜,凛冽杀意直奔易年几人袭来。
易年瞧见,龙鳞落入手中,指着千古痕,对着几人说道:
“这个交给我,小愚你去对付那个健全的,剩下那个交给龙桃和周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