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看着,笑了笑,开口道:
“好啊,今夜不醉不归!”
拉着七夏,五人围坐。
没有礼乐清弦,却依旧热闹非凡。
大婚之日,众人都放开了心思。
没人去想明天怎样,没有去说过去如何。
只有今夜的不醉不归。
易年也不再藏着酒量,一杯接着一杯,一碗接着一碗,一坛接着一坛。
酒量最差的还是石头,不过今天的狂族汉子豁了出去,一次次与易年碰杯,然后一饮而尽,胸前湿了大片也毫不在意。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发自内心。
今朝有酒今朝醉!
酒席最后,七夏在阿夏布衣与安红豆的搀扶下回了屋。
不是醉了也不是累了。
今夜她是主角之一,进出自然要有人陪同。
易年从桌子底下拉起实在挺不住睡过去的石头,交给了从屋中出来的安红豆与阿夏布衣。
狂族汉子还在嚷着要酒,被阿夏布衣拍了一巴掌后安静了下来。
嘴里嘟囔着什么,说的是狂族语言,易年听不清楚。
不过阿夏布衣的脸红了,应该是听清了,也听懂了。
安红豆与易年打过招呼,带着二人离去。
桃林中的木屋,热闹过后又剩下了两人。
看着喜庆的装扮,醉意上头的易年觉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梦。
真的成亲了?
还是与七夏?
伸手掐了掐脸,有点儿疼。
不是梦。
不是梦,那便是真的。
望向了青山方向,喃喃道:
“师父,小愚,我成亲了…”
说着,眼角有泪流下。
深吸口气,擦掉了眼泪,白中透红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大喜日子,不能哭。
连喝了几杯茶,微微去了些酒意,抬腿便准备回屋。
那里,有人正等着自己。
刚要推门进屋之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易年以为是安红豆他们去而复返,要来闹闹洞房兑现他们之前的话,不过回头望去之时发现不是。
来的人,是昨夜里见过的青丘大长老,胡不绝。
瞧见人来,易年迎了出去。
还没等少年开口,胡不绝哈哈一笑,开口道:
“恭喜易少侠大婚,事情来的突然,青丘上下没什么准备,还望易少侠见谅,老夫也厚着脸皮来讨杯水酒,没打扰到你吧。”
胡不绝说的很谦虚,这婚礼虽然来的急,但安红豆调动了很多人,用两个时辰便弄成了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超乎了易年的预料。
此时听见胡不绝的话,易年连忙行礼,开口回道:
“前辈客气了,婚礼是晚辈临时起意,给青丘添了麻烦不说,还在匆忙中忘了去请长老来喝杯喜酒,若说见谅也应是晚辈来说,前辈请。”
说着,伸手引着胡不绝入座。
胡不绝摆了摆手,开口道:
“哈哈哈,不必了,老夫可不是不懂风情之人,就不叨扰了,今夜前来是为了给少侠送份贺礼。”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通体红色的古朴小盒。
易年只看了一眼小盒,便发现了这红色小盒的材质与魔音族的桐木琴一样。
良禽择木而栖,而飞禽中,凤凰便是其中最为高贵的存在。
凤栖梧桐,所以落凤桐木是种极其罕见的东西。
那上面散着的强烈火属性气息,少年感觉的到。
可这极其罕见的梧桐木却被做做成了一个盒子。
盒子都如此珍贵,不用想,盒子里面的东西定是更加珍贵。
无功不受禄,易年自然是不会收的。
连忙摆手,开口道:
“前辈今夜能来,便是晚辈最大的荣幸了,这贺礼晚辈是万万不能收的,多谢前辈。”
胡不绝开口笑道:
“先别急着拒绝,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再说。”
说着,元力运起,缓缓将盒子打开。
在只露出了一条缝,易年感觉到一股滚烫气息扑面而来。
当盒子完全打开时,少年瞪大了眼睛。
疑惑道:
“这是?”
用梧桐木制成的盒子中,是一团火。
一团火无根之火!
轻轻舞动着,霎时间,将桃林的黑夜照成了白昼。
无物自燃,无风自动,无根无系,天火自成。
“南巫天火?”
易年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声音,喃喃道。
阴差阳错在苗寨地下遇见南巫天火中的阴火,易年觉得万分庆幸。
天火难寻,能得一半已是中了上上签。
而剩下的一半儿,少年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没想到来了趟青丘,胡不绝竟然将阴火给送了过来。
若是旁的东西,易年不会收。
过年与婚礼已经欠了青丘不少,自然是不好意思收东西的,可南巫天火中不一样。
来南屿的目的是为了救七夏,天火也在计划范围。
如今七夏…
少年没有能力救七夏,所以南巫天火却势在必得。
不管是完成七夏遗愿也好,拯救人族信仰也罢,南巫天火都是重中之重。
胡不绝瞧见易年反应,将盒子盖上,递到了易年身前,开口道:
“其实这贺礼不是我送的,而是大人送的。”
“大人?”
胡不绝点了点头,将盒子放在了易年手里,开口道:
“魔音族近些年行事愈发乖张,引得许多族抱怨,不过同属南屿,同室操戈之事自然不能发生,你到了苗寨,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大人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七夏姑娘的事情,大人也没有办法,听闻你在寻找南巫天火,便亲自出去寻了一圈,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今夜你大婚,老夫觉着这是最好的贺礼,便给送过来了。”
易年不相信那位大人怕魔音族,只不过缺了个收拾魔音族的机会。
而自己在苗寨中做的事,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将天火收下,开口道:
“大人呢?得了如此贵重礼物,晚辈自然要当面道谢。”
安红豆说过大人要见自己,今夜送贺礼的机会正好,可那位大人却托人送了过来。
胡不绝开口道:
“大人最近有些事情,见面怕是不行了,不过大人带了话,南屿十分欢迎易少侠到来,南屿各处少侠可以随意出入,若是待的腻了,离开时绝不会有人阻拦。”
易年知道,南屿的任何人,没有大人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如今却给了自己这个特权,这其中的讨好意思,易年再傻也看的出来。
可为什么呢?
胡不绝看着,继续开口道:
“春宵苦短,一刻千金,老夫这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少侠了。”
说着,与易年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易年躬身行礼,直到胡不绝走远,这才起身。
来南屿的两个目的完成了一个,而另一个,完不成了。
收拾了下心情,将桐木盒子收在怀中,转身向着木屋走去。
推门而入,看见了坐在喜床上的七夏。
大红盖头遮住了脸,小手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听见那紧张的呼吸声,让易年知道,眼前的画面不是一幅画。
易年走到七夏身前,拿起喜杆,忍着颤抖之意,将七夏的盖头慢慢挑起。
那张看了许久却怎么也看不够的绝美俏脸,缓缓露了出来。
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
“好美…”
不怪少年词穷,而是七夏的美,用任何词藻来形容都觉着不够。
一时间,少年有些痴了。
咧嘴傻笑着,忘了言语。
七夏娇羞看向易年,开口道:
“傻样儿…”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精心打扮换来心上人的一声赞叹,便是世间最幸福的时刻。
嘴上说着,心里笑着。
易年继续傻笑着,忘了言语,也忘了接下来的事情。
或许也是第一次成亲,谁都不清楚后面的流程。
不过细心的安红豆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桌上放着倒好的酒水,提醒着少年后面的事情。
停了傻笑,端起了酒杯,一杯递给七夏。
七夏接过,二人交杯。
交杯酒下,二人脸颊微红。
七夏依偎在易年怀中,脸上依旧带着笑。
易年搂着七夏的肩,感受到那身体传来的热量,心思渐定。
享受着夜的宁静,享受着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说着青山错过的遗憾,说着雨夜小巷的相遇。
说着城东树林的发疯,说着奋不顾身的相救。
提起了栖霞山腰的同赏落日,提起了生尘医馆的相互陪伴。
提起了净竹古寺的重逢喜悦,提起了上京圣山的一路同行。
没有提南巫天火,也没有情话去说。
可二人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短,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今天。
易年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没有师父的那句话,自己连这些回忆都不曾拥有。
原来世间,真的不止青山。
原来回忆,真的可以很短暂。
短暂到不够述说,也不够留恋。
话音慢慢消失,二人相互依偎。
交杯酒前后的一切二人不懂,不过后面的事情不用人教。
红烛害羞的熄灭,新房里,春意盎然。
窗外桃花飘落,落进了夜的黑暗中。
屋里灵欲交融,幸福充斥着桃花林。
无声时,斗转星移,日月变迁。
温和暖阳准时升起,为万物带来生机的同时,也推着岁月不停前进。
岁月的流逝,没人挡得住。
南屿的青丘,迎来了普通的一天。
可,却是二人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