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很热,青丘也很热。
但从没这般热过。
举手投足间散发无形魅意的安红豆,身着一身凉快轻纱无聊的坐在凉亭中,旁边放着冰镇的瓜果,时不时拿上一颗塞进嘴里。
可瓜果冰凉,依旧抵不住青丘不知怎地突然热起来的天气。
红着脸,不停的扇着风。
吐掉果核,忍不住抱怨道:
“这什么鬼天气,热的人心烦…”
说着话,有风吹来。
青丘热,就连这风都是热的。
桃林的桃花,落地便卷起了边,连美都懒得美了。
湖边,胡不绝依旧钓着鱼。
天气炎热的原因,鱼儿不停的跃出水面,又轻轻砸在水里,泛起浪花,一圈又一圈的向着四周涌去。
比平时活泼了不少,但始终不咬钩。
或许,只是不咬胡不绝的钩。
今天,胡不绝的不是一个人在钓鱼,旁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不停的抛竿提竿,每动一次,都有鱼儿上钩,有时是一条,有时是两条。
旁边放着三个鱼篓,已经装满了两个。
那人从外表来看,只有十七八岁。
可那双狭长凤目中,有着青涩,也有着成熟,更有着沧桑。
一身红衣,上面绣着羽毛,与七夏送给南北北那根极为相似。
长发及腰,随意散在身后,波浪形状,仿佛一团火在燃烧。
不停从胡中钓着鱼,然后装进鱼篓中。
半点收获没有的胡不绝瞧见,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
“大人,若是如此钓下去,只怕我这湖中的鱼便剩不了几条了。”
被胡不绝唤做大人的那人听见,青涩脸上升起一丝笑意,开口回道:
“怎么会,你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鱼儿少了,我就钓了这么点儿,哪里会钓的完,大长老小气了。”
声音空灵清脆。
回着话,手里鱼竿继续动着。
鱼儿再次上钩,收竿后,熟练的取钩入篓。
胡不绝瞧见,脸上的无奈更甚。
敢来桃林湖中钓鱼的人,整个南屿也没有几个。
安红豆算一个,易年算一个。
他们两个都是得了胡不绝允许才坐下钓鱼,而眼前这人,也算一个。
不过却不是胡不绝邀请来的,而是自己来的。
胡不绝管不得。
因为她是大人,是整个南屿说一不二的大人!
易年正常的时候,大人传过话,要见一见他,可后来因为天火的事情耽搁了。
出了青丘,甚至出了南屿,都没有与这位大人见上一面。
若是见了,易年一定会很吃惊。
站在南屿最高处的大人,竟然是个看上去比龙桃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年轻女子!
不过也只会惊讶一瞬,毕竟修行界中,外表不是判断年龄的全部依据。
白笙箫年纪过百,看上去比易年还要年轻。
对于归墟来说正值壮年的晋天星,只有六七十岁,可那苍老的样子,最起码也要有个一两百岁了。
听着大人的话,胡不绝摇了摇头。
拦不得,那便钓吧。
将鱼钩抛出,待到水面平稳,开口道:
“大人的伤怎么样了?”
年轻的大人听着,开口回道:
“不碍事,能得个人情,受些伤也值。”
胡不绝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脸上虽没有愁容升起,但眉宇间却出了几分惆怅。
“周天星衍术,我终究是修不得,青丘占卜与周天星衍相比,或许还是差了一丝。”
那大人听见,依旧盯着水面,开口道:
“大长老不必妄自菲薄,不是已经算到了少东西吗?”
算到的,自然是易年。
胡不绝听着,长长叹了口气。
“本以为他是南屿的解,也确实能解,可他的解,南屿学不来,如今又成了一副痴傻样子,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正常,这人情,也不知送的值不值,有没有意义了。”
南屿妖族受天生火毒困扰,连乐观的阿夏布衣提起时都满脸愁容。
易年的青光确实能解天生火毒,可只有他自己能解。
因为青光,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拥有。
可南屿妖族何止千万,易年解不过来。
解不来,教不得,学不会。
南屿头顶的乌云,便吹不散。
大人听着,开口回道:
“其实他已经将解送来了。”
“送来了?”
胡不绝面露惊讶神色,开口问道。
大人点了点头,开口回道:
“我不会大长老的占卜之术,也不会钟前…,也不会钟万爻的周天星衍,所以我不会事事去算,但我能感觉的到。”
“感觉到了什么?”
胡不绝开口问道。
大人听着,手腕一挑,鱼儿咬钩。
将贪嘴鱼儿拉回身前,熟练的扔进鱼篓,放下鱼竿,指了指周围,开口道:
“大长老不觉得最近热的有些不正常吗?”
胡不绝点了点头,开口道:
“春暖回温,原以为热的正常,可最近几日确实感觉到了,这热有些不正常,算过,但没算出什么”
大人轻轻一笑,开口道:
“命格不算算不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自然也算不得,大长老不必挂心,等着便好。”
胡不绝听着眼神一转,而后微微一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开口道:
“我说大人怎么突然前来,原来你也是放心不下啊。”
大人听着,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事关南屿存亡,不来看看,怎么会放得下心。”
“那大人看出了什么?”
胡不绝问着,又起了钓鱼心思,坐下来继续钓着。
“南屿的解确实来了,这回算是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人说着,开始将鱼篓里的鱼不停往湖里倒着。
胡不绝看着,笑了起来。
有些调笑的开口道:
“那大人打算如何还呢?”
大人听得出胡不绝的语气,不过一点儿都不在意,留了两条鱼用草绳穿过,提在手里,开口道:
“如果那天真的会来,那这人情便不用还了,他的师弟,我踏个人情怎么了,大不了都给他便是。”
说着,不等胡不绝答话,直接转身离开。
在身影消失之时,空灵声音远远传来:
“易年已经出了南屿,告诉下苗族那小丫头不用找了,再有人出南屿也不用拦着,与他们说,南屿永远欢迎他们,需要什么尽管说…”
最后一个字传来,大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桃林中。
胡不绝继续钓着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下午最热时候,安红豆来到了湖边,许是凉亭没有湖边树荫下清凉。
看着正在钓鱼的胡不绝,躬身行礼。
胡不绝瞧见,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鱼竿转身离开。
安红豆嘿嘿一笑,瞧见胡不绝走远,将外衣一脱,跳进了湖水中。
能把胡不绝从湖边赶走的,整个青丘,也就安红豆一个。
天热时,洗个澡,总是说不出的惬意。
这一洗,便洗到了夜幕降临。
可晚上的南屿,好像比白天还要热上许多。
安红豆泡了一下午,依旧不想出来,可总不能一直霸占着大长老的地方,有些恋恋不舍的出了水。
穿戴好,回了自己地方,将准备好的纸钱提上,出了门,朝着七夏的坟前走去。
易年不在,七夏的坟又在青丘,安红豆自然多了份任务。
除除草,扫扫墓。
虽然不长草,不生灰,可总是要去看看的。
原本清凉的夜晚,却被最近的燥热侵染,安红豆走了没多大会便汗流浃背。
小妖境界不高,对外界的抵御能力还是差了一丝。
这天不光热的人无精打采,就连最近长势极好的野草也仿佛失了生机,蔫头耷脑的长着,虽是翠绿,可好像随时都会枯萎一般。
越走,安红豆便觉着越热。
白天的光热都留在了地上,厚重的大地也跟着热了起来。
踩着松软泥土,安红豆小声抱怨着。
不是抱怨前来祭奠麻烦,而是抱怨这越来越热的天。
七夏的坟很偏,但对青丘了如指掌的安红豆来说,找起来不费什么事。
月上中天之时,安红豆到了。
小坟旁,少年的竹篓依旧放在那里。
没人动。
好像少年在陪着睡在里面的人一样。
小坟依旧孤零零的落在河边,河水流淌,声响打扰不到里面的人。
七夏的坟上不长草,但四周的草长得有些高了。
挡了墓碑,也挡了易年名字。
安红豆放下纸钱祭品,开始清理起小坟旁的野草。
被野草挡住的名字又露了出来。
看着易年亲手刻下的墓碑,安红豆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易年抱着七夏坐在山顶的一幕。
心思有些低沉,轻轻叹了口气。
擦了擦额头细汗,将纸钱撒在空中,又拿了祭品放在七夏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开口道:
“他离开了…”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一股热浪来袭,方才撒在地上的纸钱忽然烧了起来。
青烟散出,炽热越来越浓。
无数热意从四面八方向着七夏的小坟汇去!
一瞬间,安红豆便被热的喘不过气。
再也没了与七夏说话的心思,快速向后退去。
腾空而起之时,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无数火光从地底升起,将七夏的坟埋进了火光中。
突生异变,安红豆自然不会离去,运起元力抵抗,想要看看清楚。
下一刻,无数地火,全部朝着青丘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