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眼神一凛,立马转身向着四周看去。
可这林中只有自己,哪里还有别人!
慢慢抽出破罡,神识无声中向着四方铺去。
树木花草,虫蚁倦鸟的影像不断传回,但就是没有人的行踪。
又谨慎的听了周围一会儿,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听着林中的安静,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心跳越来越快。
收起破罡放下食盒,搓了搓脸,狠狠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半盏茶后,感觉到心跳恢复正常,摇了摇头,提起食盒便准备往义庄方向赶去。
可没走两步,那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又一次出现。
“杀!”
易年平和的脸上瞬间被烦躁神色侵占,噌的一声抽出破罡,朝着林中大喝道:
“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做什么,有胆量就给我滚出来!”
滚出来~
来~
愤怒声音远远向着四周传出,惊的倦鸟离了枝头向着夜空飞去。
山脚下的小山村养的狗也被声音吵到,不停朝着易年所在的树林叫着。
各处嘈杂不停往耳中钻着,头疼了起来,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摸着被自己扇的通红的脸,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痛楚。
就在给了自己一巴掌之后,那出现了许多次的声音又来。
“杀!”
易年听着,压着冲动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心中默念起了与七夏学过的冰心诀。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可念了一会儿,发现和以前一样,自己念什么用都没有。
不止没用,念了会儿反而觉得心头的烦躁更甚。
眼睛一凛,破罡挥出。
一条夜间出来觅食的毒蛇被长剑一分为二,两截身子不停在地上扭动着,看的人头皮发麻。
毒牙露在黑色的嘴里,分离处的血花溅到了易年脸上。
愤怒变成了狰狞。
蛇血顺着白净的小脸流下,不偏不倚,正好滑进了嘴里。
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充斥口腔,刺激着易年烦躁的情绪。
低头看向扭动的蛇身,提着破罡便砍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不停的挥着破罡,不停的砍在蛇身之上。
两段变成了四段,四段变成了八段。
不知多少次过后,除了满地的血,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地面红了。
而同时红了的,还有易年的眼睛。
在不停的挥动破罡之时,一丝好久不见的红意从眼底慢慢生出,然后慢慢的布满了双眼!
看着眼前渐渐变红的树林,又瞧见被自己碎尸的毒蛇,易年顿时愣住了。
大口大口吸着夜晚冰凉的空气,想将心头的烦躁压下。
就在这时,跟了自己一夜的声音再次出现。
“杀吧…”
这回易年没动,也没有再去找声音的源头。
因为这声音根本不是从别的地方传来,而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
那是自己的声音!
就在震惊之时,声音开始不停响起。
“杀吧,救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明明不是你杀的,可他们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只想杀你报仇!”
“救了他们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所谓的事实,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心心念念的圣山为了颜面可以一句话将你推进万丈深渊,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好人!”
“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罢了…”
“杀吧,别人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为什么不行?”
“杀吧,别人可以无忧无虑,为何你要承担这么多?”
“杀吧…”
“杀…”
“…”
听着不停响在脑海中的声音,易年忽然起了身,红光满布的双眸中再也找不到半点儿平和。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一声犬吠从小山村传来。
易年听着,拖着破罡朝着小山村走了过去。
那有些消瘦的身影周围,不知何时升起了一丝淡淡的黑气。
林子到小山村的距离不远,半盏茶后,易年到了村子里面。
闻见陌生气味儿,村中的狗叫的更甚。
不过村民没有一人起来,因为已经习惯了这声音。
林中有野兽经过,村里的狗总是叫个不停。
红着眼的易年拖着光亮的破罡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血红双眼瞧见院中不停吼叫的土狗,推门走了进去。
几个呼吸过后,犬吠声消失。
转头看向了北边的一间小土房,提着破罡慢慢靠近,然后推开了房门。
门没锁。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不锁门。
走到窗边,借着窗口投来的目光,看见了一对儿相互依偎的小夫妻。
二人睡的很死,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易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胸口起伏开始变大。
破罡慢慢提了起来,光亮剑身悬在了二人头顶。
只要手一挥,这小夫妻便会永远睡在他们香甜的梦中。
就在这时,脑海中自己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人能相依相偎,为什么你却要与七夏天人永隔?”
“杀,要不只杀一个,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生离死别的痛苦。”
“杀吧,就从这里开始…”
“杀…”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握着破罡的手越来越低。
当最后一个杀字从脑海中冒出的时候,土屋中寒光闪过。
红着眼睛的易年木讷的走出土屋,瞧见对门人家院子里的土狗正朝着自己叫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隔着矮矮的篱笆墙盯着那肥实的大狗,握着破罡的手抖了起来。
抬起。
放下。
抬腿迈过篱笆墙,推开了第二家的房门。
屋里很静,南北有炕。
窗子开着,夜风不停往屋中吹着。
一对儿上了年纪的两口子扯着一张薄薄的被子,也不怕染了风寒。
睡的很死,一动不动。
北边同样如此,躺着几个孩子。
具体几个,血红双眼看不清。
看着这一家人,脑海中的声音又起。
“杀吧,日子苦,死了也是种解脱。”
“杀吧,黄泉路上他们会谢谢你的。”
“杀吧…”
“杀…”
破罡慢慢抬起…
......
吵闹会传染,一声犬吠声声犬吠。
但安静一样,一处静了处处静了。
吵闹过后,小山村又恢复了安静。
安静到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鼾声,没有梦话。
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儿飘在空气中,缠着站在村子中间的易年。
夜风吹过,却怎么也吹不散。
皎洁的月光将少年的影子拉的老长,星光渐渐隐没。
村中有口水井,易年俯身朝着井底看去,一张看着有些陌生的脸出现在了井中。
那是自己,却也不是自己。
自己的眼睛不会那么红,嘴角也不会升起那带着邪魅的笑容。
将破罡丢在一旁,从井口处抠起一块儿石头,狠狠砸进了水井里。
哗啦声响从井底发出,引来了几双冒着光的眼睛,在村中各处看着水井,以及水井旁的少年。
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看着水波消失以后重新出现的脸,易年脸上的恼怒更甚。
一块儿又一块儿的石头往下丢着,不停砸着那张讨厌的脸。
可水面哪里砸的破,那张脸不停消失又不停出现。
做着无用功的易年呼吸越来越粗,手上动作越来越大,将井口石头尽数丢进井中。
等到再没了别的东西可抓,想起身跳进去撕开那张脸时,那张脸却忽然消失了。
易年呆呆的站在井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蹲下了身子,取来旁边的水桶扔进了井中。
抓着绳子,一桶清凉井水提了上来。
双手伸进桶里,用力搓了起来。
桶的下面有孔,水不停往外流着,一桶水没多大功夫便流了个干净。
易年瞧见,又把水桶扔进了井中。
一桶,两桶,三桶。
不知多少桶过后,看着那搓了不知多少遍但依旧血红的双手,身子不由得抖了起来。
“没有用的,有些东西…”
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易年眼前一亮,一个字打断了那个声音。
“滚!”
一声大喝,瞬间传遍了小小的山村。
在喊出滚字之后,被压制许久的神识瞬间爆发,没有探查攻击,全部用在了守住灵台清明。
护住灵台清明之后,双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几个呼吸过后,双眸恢复成平时样子时。
此时再看双手,哪里还有半分红意。
拍了拍被井水打湿的脸,这回能感觉到疼了。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儿,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目光向着周围扫去想要看看清楚的时候,一声孩啼钻进了耳中。
清脆响亮,在这安静的小山村中听得格外清楚。
就在听见孩啼之时,方才被打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回是真的哦…”
戏谑的声音中带着残忍。
话音落,消退的红意再一次侵占着平和双眸。
易年在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之后,伸手抄起了丢在一旁的破罡不停挥舞。
每挥一下便有一丝血花飘起。
当第二声孩啼传来之时,易年看着再次变红的小山村,无力的躺在了水井旁。
手一松,破罡掉了进去。
脸上一凉,一滴雨落了下来。
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在意识即将消散之时,起了最后一个念头。
“下雨的时候,总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