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凡离开,止戈台上又来了人。
一身白衣面容英俊的白笙箫走到木叶身边,看向木叶看着的安静圣山,没有说话,默默站着。
木叶知道白笙箫来,也没有说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光逐渐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慢慢地从东方爬起,然后又缓缓地向西方移动。
每一刻都带来不同的光影变化,却改变不了二人的样子。
随着影子在东边被拉的老长,一天,便在二人的沉默中度过。
许是站的累了,木叶的身子动了动,看向白笙箫,笑了笑,开口道:
“白师弟此行如何?”
白笙箫听着,也笑了笑,开口道:
“很好…”
“哪里好?”
“都好,该死的人死了,该活着的人依旧活着…”
木叶点点头,赞许道:
“那确实挺好…”
说着,指了指小桌上的茶壶,开口道:
“喝点儿?”
白笙箫摇了摇头。
木叶瞧见,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有任何不满,开口道:
“既然…”
话还没说完,白笙箫从腰间拿出了一坛酒,开口道:
“喝点儿也应该是喝酒,哪里能喝茶呢…”
说着,压低声音,继续道:
“从宋老头那偷来的,听说他藏了四十年了…”
木叶听着,嘿嘿一笑,开口道:
“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白笙箫听着,不屑道:
“喝都喝了,他能怎么样,还能把咱俩打一顿不成?”
木叶点点头,开口道:
“师弟说的是…”
说着,伸手一抓,小桌飞了过来。
茶水倒掉,一人斟了一杯,同时开口道:
“干杯…”
碰了下杯,酒散了一点儿。
二人一饮而尽,白笙箫开口道:
“怎么样?”
木叶点点头,哈哈一笑,开口道:
“好酒!”
白笙箫听着,又给二人倒了一杯,端起来,每喝,开口道:
“宋老头别的不行,但喝酒这一块儿确实不错。”
木叶深表赞同道:
“喝了这么多年,眼光与品味自然不是咱俩能比的…”
说着,一饮而尽。
白笙箫同样,仰头见底。
在倒第三杯的时候,白笙箫开口道:
“还记不记得当年他喝醉酒去望海峰找关师妹表白…”
木叶听着,嘿嘿一笑,开口道:
“那哪能不记得,别人表白是诉说爱意,宋师弟可好,借着酒劲儿差点儿没和人打起来,那天之后很久都没敢出来,丢人丢大发了…哈哈哈哈…”
白笙箫也是哈哈一笑,一边倒酒一边开口道:
“说来也巧,关师妹没看上他一副酒鬼样子,赵师妹却被他那耍酒疯的样子迷的够呛,缘分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事实证明赵师妹的眼光还是准的,当初谁也看不上的小胖子,谁能想到之后能成一峰之主呢…”
木叶说着,抬眼看向白笙箫,继续道:
“白师弟你也一样,难不成修剑意这条路是讲厚积薄发的?”
白笙箫嘿嘿一笑,开口道:
“厚积薄发可赶不上师兄的天赋异禀,以前看见你我都不敢正眼看的…”
木叶听着,笑了笑,开口道:
“那是以前…”
“以前多好啊,安心修行,下山历练…”
“是啊,以前多好啊…”
二人说着,满眼唏嘘。
目光逐渐深远,或许是回忆起了年轻时的样子。
就在二人推杯换盏回忆间,一坛酒下了肚。
没有用元力驱散酒意,二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白笙箫晃了晃空空的酒坛,开口道:
“没了…”
木叶顺手接过酒坛,也跟着晃了晃,喃喃道:
“确实没了…”
白笙箫起身,开口道:
“师兄等着,我再去弄点儿…”
“小心点儿,别被…”
就在木叶嘱咐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传到了止戈台上。
“别被什么?别被我发现吗?”
声音到,人也到了。
胖胖的宋令关和蔼脸上满是愤怒神色,看着滚到桌子旁的酒坛,开口道:
“知不知道这酒我藏了多少年,这是等着如水大婚时候喝的,你们两个…”
宋令关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二人。
白笙箫嘿嘿一笑,开口道:
“如水大婚时候不也是咱们几个喝吗,早喝晚喝都一样,就当提前庆祝了,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白笙箫的话还没说完,木叶立马开口道:
“如水管你叫师父,成婚后也管我叫师父,咱俩不分彼此,你的酒就是我的酒,对不对…”
“对什么对…”
宋令关白了木叶一眼,走到二人身前,开口道:
“这酒我都舍不得喝,你们两个倒好,全给我喝了…”
白笙箫听着,开口道:
“那喝都喝了,你想怎么样?”
宋令关眼睛一瞪,开口喝道:
“怎么样?”
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坛酒,和蔼笑容出现,开口道:
“喝酒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偷我酒喝还不叫我,你们两个太不厚道了…”
一脚踢开碍事的空酒坛,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三个大碗,继续道:
“喝酒要大碗喝,拿个茶杯像什么样子…”
白笙箫与木叶对视一眼,同时抱拳行礼,开口道:
“宋师弟说的对…”
宋令关白了眼二人,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木叶瞧见,嘿嘿一笑,开口道:
“怎么,不怕如水看见吗?”
宋令关听着,没好气道:
“看见什么,我那宝贝徒弟早被你徒弟拐走了…”
木叶丝毫不在意宋令关的‘无礼’,开口道:
“又不是我拐走的,你找他去…”
宋令关听着,叹了口气,把二人身前的大碗倒满,开口道:
“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白笙箫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是孩子大了,是我们老了…”
白笙箫的一句话,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宋令关开口道:
“我与木师兄说老还行,你就算了…”
白笙箫端起酒碗,笑了笑,开口道:
“老了就是老了…”
说着,一饮而尽。
木叶与宋令关跟着,桌上剩下了三只空碗。
空空满满,满满空空。
不知不觉间,星辰漫天。
止戈台上的小桌旁,倒着不知多少个酒坛。
与宋令关喝酒永远不用考虑有没有酒,这点易年深有体会。
三人喝着酒,笑着聊着天,说的都是以前的事情。
同门比斗,共御外敌,快意恩仇,纵横世间。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只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
喝酒的时候,总会回忆,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修行之人,也是人。
可能实在是喝不下了,三人终于停了下来。
并排躺在地上,盯着空中明月,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木叶开口道:
“以后还会有机会一起喝酒吗?”
白笙箫揉了揉有些疼的头,开口道:
“师兄若是想,当然可以…”
木叶听着,笑了笑,转头看向宋令关,开口道:
“宋师弟觉着呢?”
“师兄若是想,当然可以…”
与白笙箫一模一样的回答。
木叶叹了口气,目光落回天上,喃喃道:
“若是不想呢?”
二人听着,没有说话。
明月偏移,时光流逝。
圣山的夜,似乎有些冷。
木叶坐了起来,看着比白天更加安静的圣山,感叹道:
“此时的安静,还能存在多久呢?”
白笙箫也起了身,开口道:
“那要看师兄想让这安静持续多久了…”
木叶笑了笑,开口道:
“真的是我能决定的吗?”
宋令关听着,也起了身,开口道:
“师兄是主序阁主,自然能决定…”
木叶听着,笑容渐渐消失,开口道:
“阁主,终归不是山主…”
“但总归是师兄说的算…”
白笙箫说着,起身伸了伸懒腰。
木叶瞧见,开口道:
“二位师弟想好了?”
宋令关摇摇头,开口道:
“没想好,但总要做点儿什么…”
“比如面对太初古境两位妖王时的做的事?”
宋令关听着,叹了口气,开口道:
“小师弟没错,他心中自有是非…”
“是非…”
木叶念着,也轻轻叹了口气。
“是非与对错一样,也说不清…”
“但能看得清…”
白笙箫接过话头,继续道:
“咱们老了,眼睛不好用了,没有年轻人看的清楚…”
“但看的通透…”
木叶说着,也起了身。
“本就不透明,又哪里有通透一说呢?”
白笙箫看向木叶,嘴角起了一丝笑意。
无奈。
“万一他们错了呢?”
木叶问着,也不知是问白笙箫还是宋令关。
或许,问的也可能是他自己。
“年轻,就有犯错的机会,咱们这些老家伙给兜着就是,要不要咱们干什么呢?”
木叶转头看向白笙箫,开口道:
“白师弟想清楚了?”
“很多年前就想清楚了…”
白笙箫回着,笑容消失。
“哪怕这山上的安宁不再?”
“或许这份安宁从来都不属于我们…”
木叶听着,笑了笑,开口道:
“既然二位师弟决定了,那便去做吧,年轻时候没分出输赢,没想到老了老了又来了个机会…”
白笙箫听着,开口问道:
“师兄也想清楚了?”
木叶点点头,开口道:
“很多年前就想清楚了,这天下会是他们的,但现在还是我们的,既然选了,那便往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