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尘虽然生了尘,但人间疾苦似乎并没有减少,反而多了很多。
看着熟悉的地方,忽然想起了秦怀素。
如果不是他当初‘擅作主张’把这里买下来,自己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屋里落满了灰,没地方放被褥,转身出去放在了外面的雪地上。
脚踩着灰尘来到后院,后院同样落满了雪。
再次淌雪走过,来到了水井前。
扫开上面积雪,瞧见里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一道掌风拍过,冰面碎裂,井水溅了一身。
之前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东西,不过也留下了不少。
竹篓空间再大,也不能用来装这些多余的锅碗瓢盆。
找了水桶,打了桶冰凉井水,提着水桶拿着扫帚抹布,顺着楼梯到了二楼。
点起走廊上的油灯,那张被自己撞坏又修上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推门进屋,看着七夏曾经住过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回来了,七夏没有。
地上掸了些水,拿着扫帚开始清理灰尘。
足足用了五六桶水,东屋终于恢复成了离开前的样子。
来到窗前,学着七夏的样子靠在窗边,目光落在了雪夜中。
当初七夏一看就能看上一天,此时再看,却发现没什么可看的东西。
屋子收拾好,开着窗子通风,转身去到了龙桃的房间,继续打扫。
深夜时候,楼上焕然一新。
来到楼下,继续之前的工作。
当收拾到自己房间时候,嘴角起了一抹苦笑。
这张床,自己还真没睡过几回。
推开窗子,外面的雪停了。
柔和月光落在了桌面,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
就是在这里,七夏说过,天下容不下你,我能。
也是在这里,易年的郁结尽褪。
在这里,给仓嘉疗过伤,在这里,剑十一宿醉不归。
在这里,几个年轻人干了件大事。
对付幽泉戾气,确实算件大事。
好多好多的回忆,一时间有些过不完。
摇了摇头,开始打扫房间。
屋里打扫干净,开始打扫大厅,柜台。
柜台里面看书的身影不在,柜台外面闲谈的身影也不在。
也不知他们在落北原过得怎么样,阴山去了没。
放下心思,开始整理起来。
整理的时候瞧见,自己收起来的纸确实放在了柜台里面,不过都已经落满了灰。
楼上楼下清理干净,出了些汗,酒意散了不少。
拢上火盆,屋里暖了,也亮了。
寒意完全驱散还要些时间,但少年现在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
离正月初五还有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事做。
如果等待算的话,那就这么一件。
屋里里面打扫干净,拿着铁锹出了门。
院子里面的积雪厚厚一层,不过雪很松,堆在一起也就没多大了。
把积雪清理干净,趁着巡逻队不在的时候推进了旁边的沟里。
二胖哥说过,无故将杂物堆放沟渠是要罚款的,虽然积雪不是杂物,但也要是看巡逻队的心情。
缺钱了,什么理由都能为难为难乌衣巷的小商小贩。
底层人的日子,要求最少但却最难过。
不过应该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罚自己,毕竟周信的亲兵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院子里干净了,马厩下面没了马儿。
没回来也挺好,毕竟草料也没了。
院子里的两棵树还挂着几片树叶,看那样子,掉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从屋中搬出躺椅,火炉里架上炭火,烧上了水。
在柜台里找了找,还真找到了半罐茶叶。
闻了闻,没闻到发霉味道,抓了一把,扔进了滚烫的开水里。
闷了一会儿,茶香起在了小院中。
半躺在躺椅上,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眉心微微皱起,平和脸上多了些异样神色。
这茶,有些苦。
不知是自己的原因,还是茶叶放了太久的关系。
忍着苦涩味道又喝了几口,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之前感觉错了,茶水里的苦涩味道淡了许多。
几杯茶水下肚,身子暖了些。
把火炉中的炭火弄的旺了些,缩在躺椅上看起了天。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雪夜总是安静的,但不包括上京。
这里的热闹,不是青山那小地方能想象的。
看着那亘古不变的星辰,耳中听着熟悉的吵闹声,心思渐渐放空。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东方那抹鱼肚白渐渐变红,阳光洒进了小院。
带着丝丝暖意,叫醒了发呆中的少年。
昨夜忙活时出了些汗,身上的衣服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感受着被冰封的身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抖落掉冰霜,伸了伸懒腰。
下意识的伸手去拿茶杯,发现早已和桌面冻在了一起。
天气寒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化开。
索性没管,拿着早已熄灭的火炉进了屋。
从后院拿了些炭,引燃后分成几份儿,楼上楼下各处都放了火盆。
医馆没有人气,便只能带些火气。
忙活完,坐在了柜台前。
无事可做,便想着翻书看看,可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只有柜台里面的纸,加在一起也凑不出几个字。
苦笑了下,回到院子里继续发呆,现在时辰太早,很多铺子还没开呢,想买也买不到。
门口很热闹,不过与生尘无关,都是去隔壁包子铺的。
没有二胖哥的声音,估计宿醉还没醒呢。
昨天喝了一天酒,到头也没吃上包子,摸了摸腰间钱袋,起身出了门。
包子铺在东边,但却要往西去,谁让人家生意好呢,队伍排的老长。
跟在队伍后面排着,两炷香功夫过去,终于到了前面。
果然,平时在前面忙活的二胖哥并没出现,昨天伙计中的一个接替了二胖哥的位置,正给客人捡着包子。
易年递过去银两,要了平时最喜欢吃的肉馅。
忙的几乎不怎么抬头的伙计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瞧见是易年,一时间也不知这钱该收不该收。
易年笑着把钱扔进钱匣,拿着包子走人。
吃饭喝酒可以不花钱,那是情义。
但生意就是生意,总要算算清楚。
回去之后,坐在桌前啃着包子,和原来一样,还是那么好吃,难怪剑十一一顿能吃上两笼。
想到此,那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了脑海之中,也不知那小胖子过得怎么样了。
两年过去,估计已经变成大小伙子了,如果瘦了,路上遇见能不能认出来都是问题。
也不知桐桐还会不会与剑十一继续拌嘴,当初去圣山的路上吵了一路,但却不惹人烦。
有些过节的卓越,清除黑气时帮着出主意的风悠悠,整天抱着把剑的蓝如水,他们,都怎么样了?
易年想着,忽然苦笑了下,因为想起了一句话。
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就说明已经他已经老了。
那自己才二十多岁,是不是也老了?
想了想,不知道。
或许吧。
吃完包子,又回到院子里开始发呆。
晌午时候,只见哈欠连天的二胖哥带着几个伙计拿着铁锹扫帚过来了。
瞧见院子里的雪已经清了,埋怨了易年几句。
指挥伙计把小院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敲敲打打,修修补补,一忙活便到了下午。
给钱不合适,易年便想着带着伙计们出去吃顿好的,不过这几个伙计憨厚,忙活完一溜烟全跑了。
易年苦笑着,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谢谢几人。
二胖哥还要继续找易年喝酒,但一说话全是酒气,易年笑着拒绝,说着以后再喝,反正短时间也不会离开,机会多的是。
听见易年如此说,二胖这才作罢,帮着易年添置了不少东西,天黑时回了铺子。
二胖哥很忙,能抽出一天时间实属不易。
不过易年知道他过来不是因为自己修行之人的身份,只是之前的交情。
如果在意身份,这个时候应该远离自己。
毕竟当今皇帝的师父是卓回风,而卓回风是圣山天谕殿主。
这不是什么秘密,上京百姓没有不知道的。
送走二胖哥,继续躺着发呆,听着上京城的动静。
除了发呆,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原本以为会一直这般平静到年关,不过这平静日子到第三天的时候出现了一丝波澜。
上京城里,有个消息不知何时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要刺杀当今皇帝。
刺杀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秘密的,没人会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可这刺杀当今皇帝的消息却与截然不同,甚至三岁孩童都清清楚楚,虽然他们还不知刺杀的意思。
而这看似荒诞的消息却没人质疑,因为这消息来自一间茶楼。
不用问。
那间贵的要死的茶楼,知道天下间所有的事情。
其实开始也是有质疑的,但随着乌衣巷的一间医馆重新有了人烟之后,质疑的声音便没了。
若说这世间谁有能力刺杀北祁皇帝秦怀胤,医馆院子里整天躺着的少年算一个。
而他,正是这场还没开始的行刺事件的主角。
消息在茶余饭后传的特别快,整天躺在院子里躺椅上的易年虽然不出门,但也听了个大概。
当听见外面到处都在传自己要杀秦怀胤的消息的时候,少年只是翻了个身,倒了杯已经凉了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