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信的话,易年眉心一皱,脑海中快速翻过,一个名字慢慢浮现了出来。
“杜景?”
周信笑着点点头,开口道:
“我从参军开始便在杜大哥手下,外面的人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其实若是比军事才能,杜景不在我之下,可那小子志不在此,似乎对什么都有兴趣,但又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热度,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不过就这三分热度,便胜过普通人几十年的努力…”
易年点点头。
周信都如此说,那关于杜景的传言多半都是真的,这么说,杜景确实是个天才。
“当然,若修行一事,他绝对不如你…”
易年笑了笑,没说话。
周信看向门外,继续道:
“能从我手上安稳接下帅位而又能让陛下放心的,现在的杜景算一个…”
易年听着,转头看向周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周信的话很直白,但其中两个字却让易年有些不解。
什么叫做现在的杜景?
看出了易年的疑惑,周信笑了笑,开口道:
“帝王之术,你没入过朝堂,想不清楚也正常…”
说着,压低声音,继续道:
“你今天去杜府是不是有所发现?”
易年愣了下,点点头,开口道:
“杜大人不是我气死的,或者,就算没有我气他,他也会死…”
“毒?”
“嗯…”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没有外伤内伤,没有气死之人的痕迹,体内有尚未散掉的毒素,多半是毒死的…”
“那你觉着什么人敢给当朝大学士下毒?”
易年想了想,开口道:
“我在杜大人灵柩前看着的时候,杜府管家的呼吸与心跳都有明显变化,而且还试图阻止过我…”
说着,停了下来,盯着周信。
能给杜书仁下毒的,一定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那管家嫌疑最大。
周信瞧见,叹了口气,开口道:
“毒杀能分出自杀还是他杀吗?”
易年摇摇头,“不能…”
“若真是他杀人,面临的后果是什么呢?”
“正常来说是以命偿命,不过杜大人有帝师身份,所以定会有株连之责…”
“杜书仁作为这几天上京城风头最盛的人,一个从小长在杜家的管家,敢冒这种风险去杀人吗?就算他敢,那他为的又是什么呢?”
这问题,直接把易年问了个哑口无言。
确实,那管家有条件但却没动机。
而且在杜府待了那么多年,这种忠心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周信没有再看易年,端起茶杯喝了口,喃喃道:
“自古以来,任何一位帝王都非常喜欢一种臣子…”
“什么臣子?”
“孤臣…”
孤臣。
易年念叨着这两个字,脑海中各种念头飞快闪过,忽然眼前一亮,开口道:
“杜大人,是自杀?”
周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瞧见周信点头,易年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
秦怀胤需要一个人接替周信的帅位,而能平稳从周信手中接下这重任的,只有杜景一个。
不过在今天之前,杜景不行。
秦怀胤要的是孤臣,不过孤臣不是孤家寡人,而是没有家族牵绊。
以前杜景不行,因为有杜书仁的存在。
杜书仁在文官之中威望极高,又因杜书恒的关系与不少武将关系不错。
如果杜景接手元帅一职,对秦怀胤来说,便是又给自己立了个大患。
周信原本也是孤臣,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亲人近友。
但随着周晚的快速成长,一切就都走向了不确定。
如果周晚真的有天破境归墟归来,周家,便是北祁最为鼎盛的家族。
周晚的性子又有些乖张,若是被他得了势,以前受过的委屈不可能不找回来。
或许在周晚骑着翻江蛟绕了几圈北祁皇宫时,或者更之前,秦怀胤便已经动了卸下周信帅位的心思。
周信的兵法谋略当世没有几人可比,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他的帅位不会轻易撼动。
但杜景回来了,那便是到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了。
易年之前问周信放下兵权放不放心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秦怀胤要对周信下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知道杜景要接替帅位的还有一人,那便是骂了自己七天的杜书仁。
在知道秦怀胤下了这个心思之后,杜书仁便知自己活不长了。
想到此,易年再次叹气。
之前只觉着杜书仁是死后被人利用,没想到生前同样如此。
转头看向周信,开口道:
“如果我笨一点儿,是不是杜大人就白死了?”
周信听着,嘴角起了一丝笑意,开口道:
“是,不过现在看来杜大人没白死,最起码他用他的命换了你的一份人情…”
听见周信的肯定答复,易年叹了口气,开口道:
“皇宫有问题?”
周信毫不避讳的点点头,开口道:
“听说最近总在死人,不止太监宫女,就连妃子都死了几个,不过都秘密处理掉了…”
以周信的地位,知道着宫中之事不足为奇。
之前易年考虑过为什么杜书仁会天天上门去骂自己,那时有两个想法。
第一,杜书仁要把自己的行踪闹的满城皆知,让自己没法悄无声息的摸去皇宫。
第二,引起民怨,试图让上京城百姓的嘴打消自己杀秦怀胤的想法。
毕竟没人能承受引起民怨的后果,平息不是靠杀人就能办到的。
再说,上京城人口千万,哪里杀的过来。
所以,去敲了不用问的山,震了上京城的虎。
而现在看来,杜书仁为的还是这两个目的,但倾向的一方从秦怀胤换成了自己。
杜书仁,骂人不是为了不让自己杀秦怀胤,而是不想让自己去皇宫!
而周信的话,同样证明了皇宫有问题。
如果自己冒然前去,有很大可能会死在皇宫。
杜书仁不能明说,便只能用这种自己很可能永远也想不出的办法来告诉自己。
所以易年方才才会说,如果自己笨一点儿,就很可能猜不透这位大学士的心思。
如果皇宫真的有布置,那自己还真欠了杜书仁一个人情。
易年此时猜到了杜书仁的心思,但却猜不到杜书仁要求自己什么事儿。
正想着的时候,一个名字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杜家小姐,杜清墨。
易年之前还觉着谁送请柬都正常,甚至趁着自己不在丢进院中都行,但怎么也没想到是杜清墨亲自送来。
而杜清墨亲口说过,是杜书仁在生前让她送的。
现在易年终于明白了,这杜大人哪里是让自己送他最后一程,这明显是托孤啊。
之所以找自己托孤,那是因为他所托之事只有自己能办。
当想起这个名字之后,易年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周信听着,也轻轻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
周信说完,小屋中陷入了沉默…
师兄弟同时望向门外,时不时几片飞雪飘进屋中。
火炉上的水开了又开,吐着白烟却没人理会。
良久,易年转头看向周信,开口道:
“师兄今天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周信收回目光,起身走到门口,开口道:
“当初在离开青山的时候,师父曾经交代过我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北疆妖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过北线十城一步…”
易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但意思周信懂。
不让北疆妖族过境,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师父那种性子,不可能无端端的交代这种事情。
周信看着易年的反应,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
“就知道你会如此想,其实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师父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
“天机能算,但人心算不得,你与我所学谋算能帮北祁守军能挡北疆妖族,但挡不了人心…”
易年听着,起身走到周信身前,开口道:
“所以呢?”
“所以师父所说的人心算不得的时候或许真的来了…”
易年微微一惊,开口道:
“北线十城要出问题?”
周信点点头,开口道:
“我虽做足了准备,但现在你也应该看得出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北祁最少一半的军队定会脱离我的掌控,那时候,或许师父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那师父既然算到了,没有别的交代吗?”
周信点点头,开口道:
“有…”
听见周信的肯定答复,易年稍稍松了口气。
有交代就行,凭借师父的才能,早做准备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看向周信,开口问道:
“师父怎么交代的,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周信看向易年,开口道:
“说是交代其实也不是交代,他老人家只说让我等,等一个命格不算之人出现…”
易年眼睛瞪了起来,伸手指向自己,惊讶道:
“我?”
周信笑了笑,开口道:
“如果你是那命格不算之人,那等的便是你…”
易年皱了皱眉,喃喃道:
“我又不懂兵法谋略之术,等我有什么用,带兵打仗我都赶不上周晚…”
周信摇了摇头,开口道:
“师父的交代总不会错的,从今天开始,我这里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送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