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四轮马车在破旧的小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进,在连续通过几个由守夜人们看守的卡口后,缓缓停在一家店铺外。
昏黄的煤油灯光打在那家店铺的招牌上,依稀能看到“草药”这一鲁恩词汇。
在一位男子的搀扶下,气质优雅、表情淡然、身着一身教士长袍的女士走下马车,她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礼帽,帽子上插着几朵鲜花。行走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清香。
轻轻敲了敲房门,两人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条缝隙,卡尼亚透过缝隙看清了来客,又和诺文对了一次暗号,才彻底敞开大门。
“这位是大地母神教会的谢莉尔主教,一位擅长治疗的药师,我今晚邀请她参加我们的研究,希望能早日研制出抑制病毒的药剂。”
“这位是我的同伴卡尼亚女士,现在和我一起调查魔女教派的阴谋。”
两位女士相互见礼,起身的瞬间,两人之间眼神交汇,相互打量,不闪不避地对视一眼,又齐齐错开目光。
“谢尔敏的研究进展如何?”诺文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学徒们都回家了?”
“草药店被卫生管理委员会关停,这几日也不会开门。我看那些孩子们都很想念自己的亲人,就做主让他们回家休息几日。”卡尼亚解释道:“至于谢尔敏店长,他的情况比较复杂,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卡尼亚领着二人走进谢尔敏的实验室,刚推开木门,里面就传来一股浓烈的草药气息。
这是一间五脏俱全的小型实验室,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木制的工作台,上面放置着各种药具和实验设备,例如磨药器、滤器、煮沸器、秤等等。
工作台上现在满是散落的草药叶子和药材残渣,各种药具和溶剂也散乱地摆放着,药水沿着桌面静静流淌,嘀嗒嘀嗒地落在地面,顿时升腾起一阵白雾。
房间的两边陈列着各种草药和药材,有些被储存在大型木制柜子中,有些则被放置在架子上晾干。它们的顺序也乱了套,仿佛它们主人杂乱不堪的心境。
房间的最后方是一排书架,书架上各种书籍和笔记本胡乱摆放着,它们倾斜成不同的角度,彼此间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轰然倒塌。
一个头发散落、衣衫不整的男人瘫倒在房间的角落,他一手搅拌着一锅诡异的绿色溶液,锅中冒出咕噜咕噜的黑色雾气。另一只手拿着镜片,观察着一杯暗红色的血液。
诺文仔细辨认,才从男人身上看出谢尔敏的痕迹。
“谢尔敏店主,你......还好吗?”
锅中的药水产生了剧烈的反应,绿色的气泡咕噜噜地冒出,在空中“嘣”地破裂开。
谢尔敏面色激变,他迅速放下镜片,拿起身旁的锅盖,一下扣在那口冒着滚滚蒸汽的铁锅上。
轰隆一声,铁锅内部发出连续的剧烈的声响,像是蒸汽列车滚动的呼啸声,又像是炸弹爆炸的强音。
“隆、隆、咚、咚......”
几分钟后,锅中的沸水渐渐降温,轰鸣声变为低沉的呜呜声。
“呼,还好挺过去了。”谢尔敏转过头,顶着一张乌黑的圆脸,冲着诺文几人张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可是我手中最好的铁锅,掺杂了波特兰.莫蒙特院士特制的合金,哪怕是小爆炸也能抗住,要是没有它,实验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诺文几人相互看了看,视线交错之间,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这个人是疯了吗?’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同样的意味。
“咳咳。”诡异地沉默几秒钟后,诺文最先发声,众人的目光也一齐移到他身上:“谢尔敏店主,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我按照你的方法,研制了几种药剂,但都看不出效果。”谢尔敏摇了摇头,他只是看起来比较狼狈和疯癫,实际上头脑依旧十分清醒:“我们必须先找到能够观察病毒的仪器,更加细致得了解它的特点,还需要进行相关的人体实验,最好有患者自愿参加实验......”
他顿了顿:“这是研发药剂必备的一环。”
“人体实验是黑巫师的手法,是各国都严格禁止的研究手法。”谢莉尔主教声音冰冷:“是谁教给你这种手段的?”
这是诺文第一次看到她愤怒的模样,不复平日的温柔和善,像是初春的寒潮,冷入骨髓。
“那只是费尔波特王国的习俗。”谢尔敏从她的衣袍认出了这位主教的身份,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的成员可不会穿绿色教袍:“我也尊敬死者的亡魂,但是现在只有进行人体实验,才能最快找到瘟疫的救治手法,请您谅解。”
他一鞠到底,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和决心。
谢莉尔渐渐收起那股冷冽的气势,恢复了淡雅的姿态。
“谢尔敏先生,我不认可你的理念和方法,但我尊重你的意志和选择。”谢莉尔叹了口气,“能让我看看你的研究成果吗?我对它们很感兴趣。”
“当然,美丽的女士。”谢尔敏理了理衣袍,伸出左手:“请问您的名字是?”
“谢莉尔·克雷格,贝尔丹城丰收教堂的主教。”主教浅浅一握。
“哦!我听说过您,您是一位杰出的药师。”谢尔敏的态度更加热情,他兴奋地给主教介绍其自己研制的药剂,嘴中不停冒出各种草药名词。
即使有着小艾的辅助,诺文也跟不上这位医师的讲述速度。他和卡尼亚对视一眼,两人苦笑一声,自觉退出房间,把场地交给了两位专业的医师。
两人站在房门外,交流着各自的信息。
“那孩子还没醒吗?”
“她还在睡着。”卡尼亚眼神一暗:“我昨晚请谢尔敏又下了一剂药,但仍然没有太好的效果。”
“谢尔敏店长说......她的情况很糟糕,随时有生命危险。”
“是吗?”诺文靠在墙边,双手成十字形交握,又缓缓分开:“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好。”
卡尼亚拍了拍他的脑袋,在诺文投来疑惑的目光前,她自然地走在前边,引领着诺文向房间走去。
“这边,我们换了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