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双方都在道歉,一方是因为家族沦陷之前没有回去参与防守,一方是因为防守不利致于家破人亡。菲菲和灵儿看到伏在地上相拥而泣的两个人,也跪下身子在一旁等候。
双方都选择了原谅。在亲切拥抱过旧友之后,她们发现对方的容貌并未改变,只是身上的装束已截然不同。
云牧琪现在已经是大牧师,以其对神光的极致崇拜与对所有污秽之物的绝对摈弃。金色的腰封凸显出曼妙的身材,优雅的拖地长裙则表现出牧师的神圣。裙子正中央有从上而下的渐宽分叉,一身洁白中透露着威严与智慧,金色的发饰则是带来了女性的柔美,连同少女家族遗传般的绝美容颜,当之无愧成为了灾星的首选。
“我们这就回去…”玲珑颤抖着,她十分怀念家乡,但现在想来,那个可爱的地方早已满目疮痍。
“我已经不能回去了,玲珑。”
“为、为什么?”
“牧师是不能上十字架的,就想骑士不能被掐住脖子一样,你知道的。”云牧琪一板一眼地说道,“家族是神圣的地方,我已经玷污了那种神圣…”
“可是…”
“十字架是向月亮之神赎罪的地方,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愆,所以…我不能再回去了。”
玲珑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法她。或许全是上天的旨意,一切早有安排,太阳之神看得明白。
“家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只有四人。牧师不擅长战斗,我们能做的便是死守教堂。在云神消失之后,族长便做了遣散全部家族成员的决定,并将如果能够有点重聚地点定在云流圣殿。”
“云神…怎么会消失呢?”
云牧琪哇的崩溃了,她什么也没说,可能是当时战况相当惨烈,对手格外强大。
“其他人呢?都离开了?”
云牧琪点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所剩无几的骑士,眼里有一些坚定和不舍。
“不要哭了。”玲珑安抚着怀里哭泣的牧师,此刻的温柔,居然让另外两个人看了羡慕。
“如果你再哭的话…”玲珑扶起牧师的肩膀,慢慢掐住她的脖子。
“呜…”云牧琪没有反抗,任凭对方将自己拉起,脚步连连后退,直到身后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不、不要!”
那是十字架。云牧琪恳求的语气并没有得到骑士的怜悯,她拉动锁链,将羞耻得通红的脖颈绕在十字架上,紧接着去抓握对方的脚腕。
“不…”牧师摇着头,居然把眼泪甩到了骑士脸旁。她知道这名骑士已经加入了阿尔玛纳,是自己的敌人,如果双腿被敌人强行按住并拢的话…绝对不可以!
她开始挣扎。
挣扎自然是无效的。她胀红的脸颊活似熟透了的红蛇果,如此强烈的耻辱感似乎只有身为一名牧师才能设身处地体会得到。在她的双手被端平、绕到铁板上的时候,她晕了过去。
公爵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城堡,那名从牢中解救的族人已经遵从她的意愿,放在了云风城的最高处。
“哦…你们的这位朋友,好像因为羞愧进入了昏迷状态。”
玲珑仅仅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居然如此当真。她将云牧琪从十字架取下,不一会便醒了过来。
“公爵大人…”
“请讲。”
“我…想回云风城。在那里,你们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她哭着,剧烈咳嗽,然后匍匐在地上,一副大冤得洗的样子。
“拜托了,公爵大人。”
公爵本就想遵从牧师的意见,玲珑又给她求了一遍情,自然可以立即带她回去,忠志之人为家而亡,自是值得钦佩的事。
…
城墙倒塌,植物漫天滋长。粉末与垃圾无人清理,尸体与敌人的尸体满地都是。中央教堂的屏障已经粉碎,云牧琪在大哭。
最后的几名守城牧师的尸体已经找到,敌人的冲锋手段很原始,也许是最后一刻已经到来,再也没有力量继续战斗了罢。
“再给我一个…再给我一个…求求你…”狼狈的牧师扑向她钟爱的骑士,家人就在面前,家却不再矗立。
她指的是之前赠送的那两个小药。看起来已经全都吃下了,没有剩余。那种药可以极大幅度提高战斗能力,并短暂拥有与元素共鸣的能力,如果是守城的话,一味防守肯定不现实,必须有杀戮手段。
所以,杀戮手段被接到了城堡,剩下的人便…不攻自破?
“大伯…叔叔…呜啊啊啊…”性格开朗的牧师头发黏在脸上,与她干净飒丽的装束格格不入。
玲珑终于想起来她在要什么东西。她掏出一颗小药,云牧琪一看就是这个,跌跌撞撞跑过来,双腿直接跪在玲珑面前,嘴唇靠近她端着药的手掌,翻动一下,将其姑娘入嗓子。
…
她出城去了,在神光忽然闪现的稍小片刻,她们看到了舍生忘死的坚毅和决绝。
“那是…?”
“神光。她是个纯粹的人,那种光芒在刚才似乎出现了一些瑕疵。”
“我们不追她吗?”
玲珑看向侵略军队驻扎的方向,“不必了。”她展开手心,是云牧琪临走前赠送的遗物,一串项链,是刚从她脖子上摘下来的。银色的材质闪闪发亮,中央垂下的饰物蕴含着一丝细微的光芒,转而又消失不见。
“为什么?”
“给她的是红蛇丸。”
这最后一颗药效只有三分钟,身为矿师,这种丹药自然是了解的。获得的能力远超常人,自然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远处山坡上光芒乍现,似乎出现了兽人身躯崩裂和惨叫的声音。牧师奉行生而平等,她给予周边一切敌人同等的仁慈。她摧毁了敌人的营地、杀死了入侵的首领。她受伤负箭、她疲惫不堪。光芒但是充斥在心中,这就是她无上的力量。
英雄需要有人见证,史诗需要有人书写;歌谣需要有人传唱,精神需要有人弘扬。如同昙花一现的神圣光芒末尾,牧师看向屹立的大教堂,享受这与神光交接的最后片刻。
她的尸体被挂在最高处,若干拔不出的尖矛将她的身体贯穿。就连囚牢中来不及呼喊的人们,错把她的名字叫成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