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荷睡得不够好,总是做噩梦。
淮序给了她安神药,可还是睡不踏实,梦里尽是争吵打骂声,从辛海芸的变成被她医治死的孩子家属,再到她父母……
原本好端端的家庭,就因为她的失误变得支离破碎。
父母各自再婚,她成了多余没人要的那个,甚至,往后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在她找到他们时,他们只是痛苦地说,只要看到她,就会想到她曾害过一条性命,仿佛连自己都成了杀人凶手,备受心灵折磨!
直到他们各自再婚,重组了幸福家庭,又都生了活泼可爱的弟弟妹妹,生活好像才得以继续。
那段日子,宋连荷过得行尸走肉,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甚至也觉得他们说得对,她就配拥有家人,不配得到幸福!所以,她一个人上大学,一个人打工,一个人生活,过得辛苦可又理所当然。
无论怎样,都是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人因她而痛苦了。
睡梦中,依稀感觉到有人走过来。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感觉到冰凉的指腹,先是落在她眉间,接着又是眼角,轻轻将那里的泪拭去。
耳边,低低地喃声:“没人敢伤你了。睡吧。”
这几个字,像只无形的巨手,将她从梦魇中一把拽了出来。
宋连荷下意识抬手,抓住还在帮她拭泪的手,救命稻草一样搂在怀里,翻了个身,猫儿似的用脸颊蹭了蹭,将整张小脸埋进掌心,枕着它的温度,沉沉睡去……
窗外又是鸡叫。
宋连荷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
这淮公子还真是有两下子,给她用的药也都是最好的,才一晚就缓解了全身的疼痛,唯独双手还需要时间恢复。
这些皮外伤对宋连荷来说都不是难事,她并不担心。
双叶进来伺候她梳洗,两人在擎王俯住过一段日子,对这里的一切都算熟悉。
“阿俊呢?”宋连荷好奇地问:“从昨晚就没见到他。”
双叶直摇头,“奴婢不知,他最近一直都有点神神秘秘的。”
宋连荷不以为然,“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外面新鲜事物感兴趣的时候,由他去吧。”
就在这时,门被人猛地推开,“连荷!你家出大事了!”
曹莺慌慌张张进来,坐到宋连荷对面便道:“今早柳氏的娘家人去你家闹了,都不知道打哪来的亲戚,浩浩荡荡一群人,抬了具尸体,你猜是谁?”
宋连荷心里咯噔一下,“……辛海芸?”
“没错!”曹莺喝了口水继续说:“他们抬尸体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下,尸体掉到地上,好家伙……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个半死!”
双叶胆子小,颤着声音问:“那尸体……怎么了?”
“那尸体血淋淋的,竟是被人剥了皮的,还是一块一块地剥下来……”说到这,曹莺都受不了了,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道:“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貌似也只有……”
她欲言又止,只是拿眼睛试探性地望着宋连荷。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除了反派,谁还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不,谁又敢做得出?
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
双叶显然也猜出来了,脸色煞白,“小姐,如果真的是……那可如何是好啊!”
小丫头想得简单,这事宋连荷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擎王把事闹得越大,对她就越是不利!
曹莺也窥着宋连荷,斟酌道:“我问过我哥了,他说这事挺棘手,辛海芸再十恶不赦,那也是朝廷命官的官眷,任何人不得动用私刑。尤其是……殿下身份特殊,此举属实欠妥,这不等于是白白将把柄亲自送出去了嘛!”
昨晚周沧晏闯入将军府拿人,今早早就在陵安城传遍了!
他亦没有刻意隐瞒,押着柳氏,一路直接扭送去大理寺,据说大理寺昨夜整晚都是灯火通明。
其实曹莺有偷听到曹觐与父亲的书房的对话。
别看周沧晏回来这段时日都是风平浪静,那是山雨欲来。
他在戍边十数载,那里是其母族的势力范围,尤其最近几年日渐强盛,又有强兵在手,恐生不臣之心。
所以承孝帝急于收回兵权,又将人留在陵安,但他始终是心腹大患。
朝廷的事曹莺不懂,可也听明白了,周沧晏这是惹了一身麻烦。如果他被查办,那宋连荷又岂能无事?
她这才急急忙忙过来,就是想商量个对策,好尽早做应对。
再去看宋连荷,她竟盯着自己挂在颈间的玉佩发呆。
原文中可没有周沧晏与周家起争执这一段,而且,他在簪花宴上对女主产生了兴趣后,有意无意地还很包庇宋家。
所以两相对比,他昨晚针对得那么明显,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是在替她出气。
外人眼中的手段残忍,是他一贯风格罢了,如今也是不屑遮掩了。
她现在的感觉挺复杂的。
第一次,有人这么不顾一切地替她出头,手段强硬,甚至孰对孰错他都不关心。
这么强硬霸道的方式,她也不反感,甚至还会有种……有种隐秘的开心。
放任这种想法片刻,她又寻回理智。
看书的时候她就发现,周沧晏此人行事虽狠辣,可也不是没脑子的。
他再怎么替她出气,也不至于把人给杀了。况且,以她对他的了解,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岂不比杀了更有趣?
所以……
有人嫁祸。
宋连荷坐不住了,此事因她而起,她总不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人家周沧晏为了她可是连圣旨都敢伪造,她再做缩头乌龟那就太不仗义了!
“曹姐姐,医馆这几日就拜托你了。”
回眸又叫双叶,“更衣。”
谁知,她才刚出门,就被外面的人拦住。
“恩公,主公交代了,不许你乱走。”
外面的人憨憨地挠头,也是怪为难的。
发现是申阜,宋连荷急忙道:“你家主公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我必须得去给他正名啊!”
“那也不行。”申阜直摇头:“主公说了,没人比你更棘手,所以得守着你,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
什么意思?
这是搞区别对待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