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悬,夜寂寥。
这一整日着实是宋连荷折腾累了,可她躺在榻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还真是……奇了怪了。
她前世过得不算太平,糟心的事不少,长大一些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是需要拼尽全力争取的,所以她过得很辛苦。
但她就有一点好,那就是天大的事都要在睡前让路,睡眠质量很好,除了吃撑喝多这种情况,鲜少有睡不着的时候。
想来想去,还是因着睡着玄魅与她说的话。
她告诉宋连荷,主公若想要见她自会回来,不用她去找,说不定,今夜便会现身……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居然直接害得她失眠了!
简直就是罪无可赦啊!
但她更气的是自己,回来就回来呗!大半夜的吓人又不是第一次了,在嗣王府时也是这样,悄悄地来,匆匆地回。
实在睡不着,她翻身坐在榻上,幽幽叹声气:“唉……”
她赤着脚走下来,也没点灯,径直走到桌前倒杯水。
一边叉着腰一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后让月光倾斜进来。
略一估摸下时辰,她挑挑眉,倚在窗边默默地听着……
终于,一声尖叫响彻鄂府上空,在寂静的夜尤为凄厉。
宋连荷微微一笑,摇晃着手中的杯子,再滋啦品一口咂摸下嘴,喝出了史前红酒的气质。
“蛇!蛇!!”
“啊!!好多蛇!”
“来人!快来人啊!!”
听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呼救声,仿佛这世间最美妙的乐章,宋连荷舒坦得眯起眼睛。
这个失眠的夜晚,还不算太糟糕。
“这乱子是你惹的?”
黑漆漆的房中,骤然出现的低沉男声,吓得宋连荷好悬没把手中的杯子祭出去!
她慌乱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眸瞪得溜圆,竟看到坐在榻上的高大身影。
“你……”
她是有心理准备……又或者说是有那么一丝期待过他会突然出现!
可现实是她真的有被吓到!
“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吓人好不好?”她抚着胸口,那里一下又一下高高耸起。
尽管外面是兵荒马乱,屋内却是一片诡谲的静默。
他不说话,宋连荷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只有一日未见,但眼下这尴尬来得着实是诡异,她站在那儿像犯错挨罚的小学生,手都不晓得搁哪好了,脚趾活泼得像猫爪,时而展开又紧紧抠抓着地面。
隔着帷幔,男子的脸影影绰绰,隐约能看到其硬朗的轮廓,健硕的身形。
突然,他站起身,掀开帷幔走出来。
随着他脚步逼近,宋连荷竟控制不住心跳加快,脸颊也飞快红了起来,呼吸也不受控地紊乱。
周沧晏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像微凉的木质清香夹杂着一丝铁锈,这是常年征战沙场浸透的血腥气,是迎着瑟瑟的寒意洒下的炙热滚烫的鲜血……
以前会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太冷,不敢靠近。
可经过那一夜后,她就像沾染了某种难以启齿的怪癖,哪怕只是嗅到他的气息都会乱了心神。
唉,说起来都要怪自己没交过男朋友,才会被他搅得心神不宁。
换个角度想,不就是睡一觉嘛,又没少块肉的,有什么好在意嘛!
严格说起来,她也是睡过两个男人的情场老手了,岂能落了下乘?
重新打起精神鼓足勇气,她清清喉咙开口,“呃,王爷……”
突然,身子腾空,竟被周沧晏拦腰抱起!
“周沧晏!你干嘛呀?”
她怕摔,下意识搂紧他。
男人径直将她抱到榻上,眉头微微拧着,浅棕的眸子警告般瞥过她:“下次不许不穿鞋子乱跑。”
宋连荷一愣,竟是因为此?
外面已经是人仰马翻,不时能听到“蛇蛇蛇”的尖叫。
周沧晏朝窗外看去:“还不知道你有这御兽的本事呢。”
他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夸奖。
宋连荷低声道:“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只要掌握其规律,这也没有多难。”
当然,必要的手段也是要上的。
比如从蛙鼠或鲜鱼内脏、某些中药中提取的动物蛋白,经过分解、浓缩晾晒等加工成动物溶浆蛋白,这东西有极强的腥味,人类对这气味不太敏感,但对各类蛇却有着极强的诱食性。
她不过趁机给宋郗兰身上放了一颗,就能让拥有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就因为她今日动手打了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周沧晏的侧颜掩在一片黑暗之中,另一侧则映在皎洁的月光下,忽明忽暗的一张脸,就像他阴晴不定的性子。
宋连荷也没想那么多,冷笑道:“她这一巴掌,我势必不会白挨!白天没还回去,是因为这儿是鄂府,你还有大事要做,不能因为我乱了你的计划。”
报仇这种事,没有时间先后顺序。
周沧晏挑眉,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随即又扯下唇角,声音有几分慵懒:“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不怕周君临为了她找你算账?宋郗兰可是他的王妃。”
宋连荷瞪起眼睛:“那我还是你的王妃呢!堂堂擎王殿下是我夫君,我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他又岂会坐视不理?那不是在打他的脸嘛!”
她说得实在太过理所当然,可说话时,眼神却是时不时往他这边瞟。
她一口一个“夫君”叫得理直气壮,带了点撒娇的口吻,再加上灵动的眸,看得人心头痒痒的。
周沧晏微微敛下眸,倏尔起身:“待在房间里。”
“诶你去……”
眨眼间,人已然翻出窗外。
“……干嘛?”
宋连荷坐在那愣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一声“啾啾”,她才发现站在窗户上的春花。
它此刻格外兴奋,显得有点躁动,翅膀扑腾地拍着,还不小心拍掉两根毛。
见宋连荷没过来,还扭头又“啾”一声,小脑袋一个劲地往外侧晃。
宋连荷被它招呼得没辙了,“来了来了。”
这回她套上了鞋子,懒洋洋地走过去:“这都小场面,有什么好看的?既是跟在我身边的,那眼界自要开阔……”
就在她过去时,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