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老夫真的没有那么多呀！”
    岳棠根本不信。山鬼才开一窍就能攒下十一滴灵髓。开窍可是越往后需要的时间越长。这老头儿开了七窍，身上的灵髓往少了说也得有个万八千滴的。
    跟他要五百滴他都不肯给，分明就是讨打！
    “前辈，灵髓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命要是没了，你留着灵髓有什么用？”
    “娃娃，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那个臭丫头哇！老夫身上的灵髓总共也就一百多滴。你一开口就要五百滴，就算把老夫真的杀了也是没用的。”
    岳棠将信将疑，问山鬼：“山鬼姐姐，这老……前辈说的对吗？”
    山鬼已经解除六识屏蔽，仔细感受了一番，回道：“他没说谎，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灵髓一共只有一百一十滴。”
    老头儿龇牙傻乐，也不知道他作为开了七窍的山水大神，浑身上下就一百一十滴灵髓，怎么有脸笑得出来？
    “听见了吧？老夫从来不骗小孩。就一百滴，爱要不要！”
    这下岳棠总算知道穷横是什么意思了。
    “前辈，我真的很好奇，就这点灵髓，你的七窍是怎么开的？”
    老头儿大咧咧往地上一坐，从草帽上撅了根干草默默剔着牙。懒洋洋道：
    “别以为所有的山神都跟你们人族地界的山神一样富有。天元界何其广阔？人族所占领的区域连一成都不到。仙道九州之外，多少山神水神？诞生灵智几十万年连一滴灵髓都没攒够的，也大有人在。老夫能攒够一百一十滴，已经不少了。”
    岳棠翻着白眼，这老头儿是想比烂吗？
    “那些是化外蛮荒之地的山神，所能接触到的也不过是一些山禽野兽。繁衍虽快，却既不知耕种，又不晓生产。那里的山水之神即便想靠蕴养灵材积攒灵髓也是徒劳。前辈身为人族栖息地的山神，却要跟蛮荒之地的野神比烂？”
    “嘿，你这女娃……”老头儿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指岳棠，“谁跟你说老夫是人族栖息地的山神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老头儿说完之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刚才岳棠张嘴“蛮荒之地”，闭嘴“化外野神”，俨然是把他们这些人族栖息地之外的山水大神当成没文化的蛮夷了。
    不过话说回来，跟这里的山神一比，他们这些妖兽聚集区的山神，在见识上真的跟土包子差不多。
    岳棠大概明白这老头儿为什么不干活了。原来是从蛮荒之地过来的。那边的山水大神不像人族栖息地的山神水神那么多发展人脉的手段。
    人族疆域内的山神为什么干活利落？还不都是同行太多卷出来的吗？所有生灵之中，唯有用人族的信仰之力开窍速度最快。想要早日飞升，就得想尽办法发展人脉。
    这么多年来下，山水神们已经完全融入到人族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为了让更多的人来到他们身边生存栖息，这些山水精灵也是各显神通。
    人族要草药，他们想办法长草药。各种品类，各种价值的都要齐全。
    人族要狩猎，他们想办法吸引野兽。经过多年尝试，他们已经知道该吸引什么样的野兽。獐狍野鹿最好，棕熊虎豹这种猛兽尽量都赶走。
    人族要耕种，土地神又开始联合水神引江河之水，再汇合山神移步充当堤坝。有些山神为了不让江水泛滥成灾，甚至不惜将自己分成两半，把滔滔江水夹在两山之间。
    如此周到的服务已经在人族栖息地的山水大神之间传承了至少几万年。
    山水大神帮人族营造良好的生存空间，人族也帮山水大神开窍积攒灵髓。山神水神们与人族合作共赢的手段也已经发展到相当成熟的水平。
    而蛮荒之地不见人烟，遍地都是灵智不高的野兽。那里的山神水神就算想做事，以妖兽飞禽的智商也不懂配合。加之鸟兽的神经异常敏感。一旦有所变化，那些鸟兽就会迁徙到旁处。山神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不要做出任何改变。
    久而久之，那里山水大神也摸索出了独特的开窍之道——无为而治。
    这种行为用岳棠的话说，就是可耻的躺平。
    山神之间的文化差异还是很大的。要是这老头儿没撒谎的话，他来到抱朴山一百多年间什么都不干，岳棠也能够理解。
    知道错怪了对方，岳棠的口气也变得十分客气：“请问前辈来自何处？”
    “哼！这还像句人话。”老头儿拍拍屁股望向遥远的西方大渊，“事已至此，老夫也不怕你笑话。老夫名叫赤须子，乃是赤须山山神。”
    “赤须山？那不是大渊中的宝山吗？”岳棠两只眼睛瞪得滚圆，闪出一对金灿灿的孔方兄。
    她可是听说，大渊中三成的矿石都出自赤须山。没看出来，眼前这老头儿还是个有钱的山神。
    赤须子皱着眉看向岳棠，脸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煞气，仰天叹了口气，冷冷说着：“宝山？唉！老夫宁愿是座荒山！”
    “赤须子前辈，赤须山的资源多，难道不是能更快的助您开窍吗？何出此言？”
    据岳棠所知，东洲的物产全靠大渊供给，其中除了有妖兽、灵药等稀有资源外，矿石也是相当重要的物资产出。
    茫茫大渊占据的地方何止百万里，出产珍贵矿石的地方很多，但要说矿石品类最全、储量最大、质量最好的，就只有赤须山了。
    从大渊中运出来的矿石，每十船就有三船出自这里。
    赤须子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整个人瞬间从混吃等死的老不羞变得异常暴躁，朝着岳棠怒吼：
    “何出此言？我跟那些人类商量了数万年，让他们不要再继续挖下去了。可是他们根本不听。老夫一把年纪，都已经下跪祈求他们放过我，但是依然没有用！你可知道，现在的赤须山已经不存在了吗？”
    岳棠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最后完全消散。她原本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工业化极其发达的现代社会，想不到修真界同样存在。
    天元界山水有灵，这里的人破坏自然生态造成的后果，要比现代社会更加血腥残酷！
    赤须子越来越激动，语速也逐渐难以控制的快了起来。岳棠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知道他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对象。因此只是安静的听着，谁让自己和那些开采无度的家伙是同类呢？
    听着赤须子的讲述，岳棠心情越发沉重。
    修士开山取矿的效率有多高，她是见识过的。虽然赤须山很大，但数万年车拉船载的往出运，就算是再庞大的山脉也已经被挖的差不多了。
    曾经庞大的赤须山脉，现在连一处小山包都看不到。山体几乎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个个巨型矿坑。
    赤须子原本挖到这样就应该差不多了，这些年来损耗的元气虽多，但只要山根没断，付出有足够的时间来蕴养，还是有希望恢复生态的。
    大不了，做不了山神，改做土地公呗！赤须子想得很开，主要是想不开也没别的办法。
    但有句老话说得极对。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就在九鼎山的开荒队准备离开赤须山之时，又在赤须山的地下发现了一条巨大的灵石矿脉。
    令人吃惊的是，在这条灵石矿脉的周围地层中，还散布着海量的稀有矿藏。储量之大，甚至惊动了九鼎山的高层亲自前往查验。
    这下不止要挖地上的山，就连地下的山根也要不保了。若是山根一断，山神的命也就断了。
    听完赤须子的叙述，岳棠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