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林央。照拂不敢说,师兄若有为难之处尽可以来天微宫找我。若能力所及,弟不敢推辞。”
“鹤昔归?”岳棠念叨两遍之后又掩口偷笑,“莫非鹤师兄也修的全真之法?”
鹤昔归闻言有些诧异。“世上修道之人多为正一一脉,全真之士少而又少。贫道的确是全真道人,可是你我初次相见,师妹如何得知?”
“咯咯咯……因为你叫鹤昔归,这个名字可讨不到老婆呦!”见众人没听懂她的冷笑话,岳棠继续解释,“你想啊,谁要是嫁了你,那不就是嫁鹤昔归喽?”
“又在说什么疯话?”林央赶紧堵上她的嘴拉到身后,朝鹤昔归赔笑道,“我这师妹自幼顽皮,被人宠坏了。望鹤师兄勿要见怪。”
鹤昔归就似没听到一样,兀自琢磨着岳棠刚刚的冷笑话,嘴里呆呆念叨着:
“嫁鹤昔归,驾鹤西归……我说大姑娘、小媳妇怎么见到道爷我都躲得远远的呢?原来根源在这里。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此说来,道爷我天生就是修全真的命啊!”
岳棠满脸鄙夷,他不到处说,谁知道他叫什么?人家姑娘都躲着他是因为他的名字吗?那是因为他太邋遢。贴对联都不用胶水,在身上蹭一蹭粘在门上,多大的风都吹不掉。
不过这人要是跟楚阳那个洁癖凑到一起……那该是多么有趣的画面呀?
鹤昔归仔细打量岳棠,不知想到了什么,越看越觉得投缘。最后将目光移到孔嗣元身上。
“这位是?”
岳棠小眼神一瞟,孔嗣元不敢劳烦林央介绍,赶忙自报家门:“小人孔元,是岳小姐的跟班。”
“哦,失敬,失敬。”鹤昔归下意识向后撤了半步,微微侧过身子,使得身体直面孔元的面积略微缩小。等他再看林央和岳棠之时,眼神明显清澈许多。
先前答应送鹤昔归几张净化空气的符纸。这符纸是林央临时起意绘制而成,手头也没有存货,只能现场绘制。
若说这符纸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只不过是可以滤除空气之中的灵力而已。秀和坊中那股难闻的气味能迅速溶解进灵力之中,所以越是用灵力阻隔,这东西就越是容易顺着灵力护罩渗入人体。
林央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用这种隔绝灵气的方式来消除臭味。这些天他一得空就与初爻讨教仙界的符道、阵法,初爻就算只是文职,但毕竟也是仙界的白领阶层。实操经验可能没有多少,但理论基础十分丰富。林央从中受益颇多。
他也了解了很多科学的修炼技巧。比如修士修炼所需的灵气浓度并不是越高越好,而是要根据自身的体质和境界对灵气浓度进行一定程度的增减。
仙界由于灵气浓度过高,就需要用一定的手段对灵气浓度进行稀释。但由于天元界本身灵力浓度就极低,所以没必要去研究这方面的问题。
天元界的修士这么多年来研究的方向一直都是如何聚拢灵气,聚气这个关键步骤也被天元界视为万法之宗。对他们来说,无论阵法、符道都是要从聚气开始。
所以这里的修士对聚气的研究颇为详实精深,更是有人曾提出过气为万法之母的说法。这种说法不能说不对,客观来讲,这的确是天元界的修炼准则。但若是放眼整个宇宙,那就另当别论了。
天元界的修真者虽然实力有限,但要论其在聚气方面的技术发展,就连来自仙界的初爻初见之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要是问他们如何隔绝灵气,那就没几个人知道了。灵气本来就不多,谁要是去研究这个学问,非要被人当成傻子不可。
故而隔绝灵力的手段虽然在仙界只不过是最基础的小伎俩,但这对天元界的人来说就跟看天书差不多。
看似简单的一增一减,两者虽在一个体系,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研究方向。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叫科学减肥?林央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观念转换才悟通了其中的道理。
不同技术路线的发展源自于观念差异,而观念的差异又源自于现实环境的需求。正是由于不同环境、不同文明之间的碰撞才有了这个瑰丽多彩的世界。
看似单纯的符箓阵法研究,让林央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仙界文明的强大多姿,正是源自其对各种文明不拘一格的包容性。一个文明无论弱小也好,卑鄙也好,只要他能存在至今,就一定有其独特的生存法则。
想要在天元界打造出他理想中众生欢笑的大同世界,就需要不断融合其他文明的优势为己所用。最终阴阳归正,宇内清平。
看着林央手指在符纸上信手施为,鹤昔归越看越懵。自己明明手法与林央一模一样,为什么就没成功呢?
想是想不明白了,还是直接问吧。
“林师弟,我观你制符之法也无特别之处,这符纸因何就有如此妙用?不怕你笑话,刚刚为兄也试着画了几次,自认为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可为什么我制出的符纸就没有除臭的功效,反而使用之后味道越发臭了?愚兄实在想不出问题所在,还望师弟指教一二。”
林央早看出这邋遢道人是如此图谋。此种符箓也不过是区区小术,但对方若是不问,他也不打算主动相告。既然问了,若能结一桩善缘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于是接过鹤昔归所画的符纸瞧了瞧,笑道:
“师兄的绘制方法确实没错。问题应是出在气上。”
“出在气上?”鹤昔归仔细思考着林央的话,他所用的乃是独门聚气之法,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莫非真是聚气法有问题?”
“问题便是此了。绘制这张符箓所用的并非是聚气之法,而是散气之法。”
鹤昔归一拍脑门,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怎么试都不对,原来问题在这里。不过这散气之法愚兄实在没有研究过,还请师弟详细说说。”
林央摇头苦笑:“不瞒师兄,散气之法难的不是法,而是心。心之一道,说不清,道不明。若要领会其精髓,只能师兄自己去悟。”
说罢也不管鹤昔归有没有听懂,一指其道袍上的阴阳鱼,提示道:“万法变化,不过阴阳而已。”
听到这句话,鹤昔归立时就像个痴呆的傻子一样站在街上一动不动。脸上表情古怪,一会儿皱眉细思,一会儿又似有所悟。任凭过往行人如何笑他骂他,他也充耳不闻。
林央见状也颇为欣赏此人对道法如痴如狂的探索精神,此人若是初心不改,必能在道法一途走得极远。
鹤昔归之所以搞不清楚那张符里边的门道,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观念差异上。他临摹符纸下意识就是从聚气开始,第一步就搞错了,后边就算学的再像又怎么会对呢?
其实只要他从聚气这个死牛角尖里绕出来,就会发现这张符箓的原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这世上最难的并不是精湛的技巧,而是跳出固有的思维。林央经历过这个蜕变的过程,他相信鹤昔归终有一日也能跳出樊笼,见到真我。
不知过了多久,鹤昔归终于回过神来。再找岳棠三人却发现已在聚宝阁内。回想起刚刚的所见所感,不由大感惊奇。
“这二人见识非凡,又有化神期大妖当跟班,到底什么来头?有意思。没想到来此坐牢还能遇到此等妙人,也算是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