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这世道，高处容不下良心
天色煞黑，大雪随狂风愈发肆虐，天地苍茫。
徐源长降落百林谷半山院子门前，摸了摸摇头摆尾精神百倍前来迎接他的雪粒脑袋，朝风雪中摇晃的那颗红柳树挥了挥手，与待在山下红柳闺院的柳纤风打过招呼。
风大雪大的不用费事前来了。
忙碌着在堂屋升起干柴火盆，待火焰升腾，满屋寒气驱散，将添加了山泉水的大铜壶架在火头上。
敞开的院门外，响起敲门和俞风舞温婉柔和招呼声。
“我来串门讨碗茶喝，不打扰你吧。”
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残酷更黑暗的事情。
生怕徐兄弟盛情留他吃午饭。
柳纤风脸上弄得小花猫一样，往外走，道：“齐再兴来了，我去接他一下。”
若是以错误的数字为计算依据，只会越陷越深，浪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而徐兄弟坐在炕下烧火。
那个扎着袖子炒菜的女子，竟然是鲜少在黑记客栈露面的俞掌柜，据说是一名厉害的三重楼后期剑修，动辄拔剑砍人。
俞风舞转头看向徐源长，眼眸中倒映着熊熊火光，妖艳而冷漠，脸上笑容依旧，道：“他们只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去改变他们认为值得改造的人才。
柳纤风嘻嘻笑着跑得飞快。
她不想受到打扰，那些人却不这样想。
对方怎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烤着柴火，雪夜里别具风味的乡野享受。
放下笔，将阵图收好。
“所以，你明白我为甚不阻止姜汤汤的杀戮，因为我阻止不了，他背后的势力不允许，我告诉你这个故事，是不想你做螳臂当车的蠢事，没用的，伱会搭上性命。”
两块糍粑换一席真心话，划算。
这才是柳纤风该有的样子，玩的时候疯玩。
“俞厨娘秀色可餐，有那么可怕吗？”
徐源长伸手拿过两个烤得一面焦黑一面焦黄的糍粑，他皮厚不怕烫，用焦黑那一面相互剐蹭，刮掉烤黑的部分，香喷喷的，递一个给俞风舞。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过养过任何宠物，也没有了朋友。
见徐源长很有耐心将糍粑烤得膨胀，翻过一面继续烤，她看得感兴趣，接过火钳，学着烘糍粑，闲聊讨教糍粑的制作方式。
齐再兴拱手感激不尽，他不敢在此地待着，太吓人，逃也似离去。
俞风舞踏雪来到院子，提着竹篮去菜地里拨开厚雪，砍一颗白菜，把两根萝卜，然后挑水洗菜劈柴，忙忙碌碌准备做午饭。
她记恨一辈子。
透过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柳纤风在院子里，将雪粒按到雪堆里“打雪仗”，大呼小叫，没心没肺玩得不亦乐乎。
三年之期结束，再回客栈杂院去，等等。
翌日上午，风停雪住，太阳升起，徐源长在书房伏案计算赵均拜托他的那张异常复杂的阵图。
她难得一次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以朋友身份。
平时爱去哪里都行，没有人管束，白拿月俸不用干活。
“俞道友好雅兴，快快请进。”
她当年正是这样一步一步被摧残，变成了讨厌的自己。
徐源长花了一个多时辰，将阵图整理成九宫、数阵、数列、矩阵和线性方程几个方向，他得一步步来仔细推算反证一遍，说不定里面填着的数字就有坑。
喝着大碗热茶，吃着拍去表面炭灰的糍粑，满嘴香脆。
“不了，不了，不饿。”
徐源长不敢与之对视，指着冒烟的火钳：“糍粑烤焦了，你专心点。”
然而快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将她养的鸡、鸭和兔子，全部做成食物端给她吃。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观念相差太大。
俞风舞吃完一块糍粑，又从桌上拿两块放火钳上，边烤着边聊事情。
齐再兴拼命摇手，慌乱的眼神，装着不认识俞掌柜的样子。
而死在被改变路上的天才，多不胜数。
徐源长抬头看向身边温柔似水的明艳女子，明知故问道：“姜汤汤在环云山掠杀奸淫，胡作非为，你都知道了？”
她人在乡下住着种菜，但是耳目不缺，消息灵通。
它是雪粒，不是雪仗和雪球啊。
此时拿锅铲的架势，娴熟得像大厨。
来到灶房一起动手帮忙做饭，说说笑笑。
这世道，高处容不下良心。
徐源长目送露出一部分真面目的女子消失不见，他将堂屋大门关上，背靠在大门处，抬头望向屋顶出神许久，最终笑着摇摇头。
徐源长起身热情招呼客人，浑然没将厨娘当掌柜。
俞风舞赶紧将伸进火堆中的火钳拿出来，拍打吹熄糍粑上烧着的火苗，飞快地将糍粑翻面，口中继续刚才的话题：
心头五味杂陈。
“不管那个人今后将变得如何残酷、嗜杀、没有底线，他们需要足够多的四重楼工具，为此不择手段，甚至扭曲人性。
俞风舞穿着一套粗布衣裳，娇艳的脸庞映照火光，越发显得明丽动人。
能成功踏上四重楼的高手，享受功成名就的辉煌。
吃完糍粑，两人一嘴的焦黑，相视调侃一笑。
出了这个门，她不会再多半句嘴。
生死有命，关她甚么事。
他是第一次如此认真观看女子侧容，连女子脸上纤细毫毛都看得清楚。
将糍粑两面多翻动几次，烤得焦黄涨大香气弥漫，铜壶里的茶水也烧开了。
他只做自己。
“因为释放出人性的恶，是突破晋级到四重楼的一条捷径，是他们多年尝试的结果，在他们眼里，利益足够控制他们培养的四重楼高手，他们不担心反噬，因为所有敢于反抗者都死得悄无声息。”
她流着泪不肯，被喂了几口，吐得昏天暗地。
齐再兴第一次光临百林谷半山院子，看到的情形有些吓煞人。
或许还是成不了朋友？
俞风舞专注盯着火钳上的糍粑，笑容不变，道：“长夜漫漫，我与你说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当做消遣，那时候我才八岁多一点。”
她小时候喜欢养小鸡小鸭、蚕宝宝、漂亮的红色鱼儿，还养了一头雪白皮毛红红眼睛的可爱小兔子，每天喂苜蓿草、白菜、胡萝卜等，看着小鸡小鸭和小兔子一天天长大，她很快乐。
“老齐，一起吃点。”
因为她不配。
“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想失去你这個一起吃烤糍粑的朋友，‘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收起你蠢蠢欲动的良心，从今往后，出了这个门，你将‘面具’多戴几层在脸上，所有的秉公守法和规矩律列，都是对下而言，要不然会乱套，那样对谁都不好。”
他怕自己被剁了做成一盘老腊肉。
把玩耍当修行，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柳纤风“乖巧”跟着忙东忙西。
徐源长将想要溜走的柳纤风逮进去烧火，与浑身不自在的齐再兴走出院门，在雪地里随便转了转，细细嘱咐一些事项。
徐源长笑着将俞风舞迎进堂屋，将双手清洗干净，抓一把茶叶放进铜壶，又去隔壁拿来几块狗娃家做的糍粑，放两块在火钳上慢慢烤着，以乡下人的方式待客。
雪粒趁机溜之大吉。
她很不明白，家里明明不缺那口吃的，为甚要将她亲手养大的朋友，是的，小小的她将鸡、鸭和兔子当做了玩耍和无话不说的朋友，杀了煮熟做成食物？
还逼着她一定要亲口尝尝。
比如要管住嘴巴，不要对外人谈论百林谷的厨娘，也不要说起姜汤汤的任何事情。
此时将深埋的往事惨烈挖出来，她需要面对造成心镜破碎的缘由，再一点点拼凑完好，忍受着恐惧和痛苦。
俞风舞系着围裙，笑骂：“你就想躲懒，他又不是没脚，不会自己走下来。”
俞风舞扭着腰肢出门，随手破掉她设下的隔音禁制，步入黑暗雪夜。
“齐再兴今天找你喝酒，是不是想求你帮忙，将他从杂院外务的火炕里跳出来，不想去‘监视’姜汤汤了？”
徐源长嘀咕一句，转身往回走去，他家厨娘身份是有点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