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道友,还有没有更简单的幻术法门?”
徐源长决定仍然从兔子身上寻找突破口,以兔子的秉性,不适当拿捏一小把,就不是兔子了。
“难办,但还是有办法。”
兔子悠闲地抖着二郎腿,兔里兔气道:“哎呀久不见天日,腰酸腿疼的,脑子也不太灵光了,需要吃几颗……二阶幻石补补身子。”
他差点顺嘴说出五阶幻石,及时转弯改过来了。
条件提得太高,会砸到自个的脚。
配合着演戏差不多就行了。
徐源长见兔子识相,找一个蹩脚理由仅仅敲诈几颗二阶幻石,他不动声色答应:“明天我去铺子买五颗二阶幻石,给你补身子。”
一颗二阶幻石价值一千灵币,他身家富裕,新赚到四颗晶髓石,随便花五千,就当是破财免灾。
当然吃了他的二阶幻石,兔子今后得加倍还他。
兔子一骨碌翻身爬起,道:“你的‘幻’字写得不错,能以意入境,符箓基础应当扎实?”
徐源长谦逊道:“还行,不过三阶符箓目前还绘制不出。”
苦心路上,他没那么多时间专心研究符箓。
“能绘制二阶符够用了,短时间内,你找不到‘幻觉’,‘以幻障眼’的法门掌握不了,我变通一下,将幻术改为‘障眼符’,伱发挥自己擅长写幻字的符箓绘制功底,一个月之内应该能学会。”
兔子说得很轻松。
世上本没有障眼符,有些东西是一法通百法变。
他用强大的幻术实力,以低阶幻石为材料,构建创造出一门障眼符就是,对他来说不难。
不过相对“以幻障眼”法门,缺少了千锤百炼的沉淀,临时构思的障眼符,肯定会差强人意,凑合着对付吧。
才五颗二阶幻石的报酬,丢地上狗都不吃,打发叫花子呢。
徐源长假惺惺说一句“有劳黎道友”。
兔子伸出前肢爪子,将他推演构思的障眼符凭空绘制在空中,仔细讲解“起承转合”的节点,与天地沟通的“借物幻真”变幻要点,以及法力承载窍门。
他能边绘制边改善,到后面的自圆其说。
找徐源长要了一颗一阶幻石,转念间在其上绘制完成自创的符纹。
有彩光微闪,倏忽间收敛平复,一枚低阶幻符新鲜出炉。
“很简单的,你多练习几遍,不懂再问我。”
兔子说得风轻云淡,颇有高人气度。
他不怕道士请教,想学什么都没问题,他要用细水长流法子,勾起道士对他的依赖。
他要时刻体现自身的利用价值,有价值才能让道士在纠结中将他留下。
而不是恼羞成怒将空间宝物埋进禁法地,或送给大能高手。
他才从沉睡中醒来,需要时间思索,参悟八千年经历过的“非生非死”,将其融入幻道,为渡过大劫做准备。
他需要有安定的环境,至少百年之久。
徐源长看过一遍,记住了别具一格的独特“障眼符”纹样。
学习符箓他有足够经验,当即拿出空白纸张,执笔沾朱砂墨一丝不苟练习符纹。
正月初三上午,他出门一趟,分几家店铺购买五颗二阶幻石,放进戒指空间,兑现给兔子做零嘴,另外买了二十颗一阶幻石,回到客院继续琢磨障眼符的绘制。
练习熟悉符纹之后,他没有急着在幻石上用最细的符笔勾画符纹。
没有把握之前,他还舍不得用一百灵币一颗的幻石练手。
承载符文或符纹的载体,可以是蕴含灵气的纸、妖兽皮和灵木片、叶等,相对来说,符纸最便宜,据说古早时候制符,通常用灵玉、晶石作材料,造价昂贵,威力巨大。
不过想要在玉、石上制符,需要强悍的神识操控和精妙的法力勾连。
缺一不可,难度非小。
后面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赶路,他可以加深巩固所学,并进行实际尝试,相信能够赶在抵达尖山国边境之前,绘制出需要的幻符。
他不会接受兔子制作出来的现成符箓,
戒指空间里的东西,只进不出,任由兔子说破天也不为所动。
翌日继续出发,柳纤风扩大范围,仍然没有探查到黑衣修士跟踪。
到第三天,后面若即若离又出现两名年轻男女修士。
或许是吸取了黑衣修士的教训,那两人经常消失一两天,跟得不是很着紧,不担心走苦心路历练的两人突然跑掉。
有修为低微的少年拖累,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徐源长越发肯定对方的幕后之人,需要顾忌祖庭圣地规矩,不敢在尖山国境内搞事,而尖山国与山阳国之间隔着约五百里宽的千山群冈,将是对方图穷匕见的无法之地。
也是他算计摆脱对方的机会。
他可不希望在对方的地盘上闹出事端。
大世家就像马蜂窝,捅翻了自己也容易被蛰得满头包,甚至丢命。
千山群冈呈狭长条状,最宽处五百里左右,对于会飞的修士来说一个打屁工夫就过去了。
很不凑巧的是千山群冈大部分地域灵气混乱,四重楼以下还是老老实实走路安全,或者绕几千里的远路飞过去,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灵气混乱,宽约五百余里,长约三千里,位于无穷山域以西一万六千里……那是当年的乱神冈,等你能够绘制障眼符,释放在自己身上,即便四重楼小子从空中飞过去,也难以察觉下方你们的异常,当真好算计。”
兔子优哉游哉翘着二郎腿,仰望漆黑的上空。
“乱神冈又叫‘乱神冢’,埋葬着不少陨落的神灵残骸。神灵不是阿猫阿狗,即便死了也该有体面,为了不让后人从亡神头顶走来踏去,打扰亡神的清静,那些老家伙特意将那一片地域灵气弄混乱,没成想几千年过去,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兔子说得颇有几分感慨,活着真好。
再大的本事,死后谁还记得当年能上天的家伙是谁?
留给后人不过乱冈一片,被小辈们踏在脚下,还嫌弃硌脚碍事。
徐源长抢在前头声明:“不寻宝,没空暇。”
兔子郁闷不已,小家伙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变的,他还没来得及说,就抢先拒绝了,仍然锲而不舍诱惑游说道:“顺路的事儿,我告诉你中间最大的‘乱神坑’怎么走,那地方连四重楼小子也飞不起来,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子,走得还没你快,怕他做甚?
“‘乱神坑’里‘千孔窟’,有我指点,你轻易能走进正确的生门孔窟,运气好说不定能收到不错的天材地宝,对你的修为提升,和你那笨徒弟的淬炼体魄,有绝大好处。
“你以为那些老家伙真那么好心,腾出偌大一片地方,埋葬死对头神灵残骸?”
“都是无利不起早算计精明的家伙,他们贪图名声之余,顺便为自己谋点好处,神灵生于天地间,死后要将一身力量缓缓还予天地,这里面有不少名堂。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你不冒险,怎么获得修行资源好处?”
徐源长沉默思索片刻,传音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参与了?”
兔子哈哈大笑,露出两颗闪烁狡猾光芒的兔牙,道:“我才不屑于参与那些粗鲁野蛮的打打杀杀,我躲得远远的看戏,许多隐秘我都知道。”
徐源长暗忖,怪不得他们要将你抓起来分做两截镇压。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兔子有取死之道。
他一口拒绝:
“不去!”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自巍然不动。
兔子故作恼羞成怒叫道:“人类,你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合着他唱独角戏像小丑一样,说了半天废话?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的口水?
徐源长不与自诩高雅的幻术师兔子进行言语之争。
他默默地用静气裹住戒指,隔绝兔子以头抢地式的撒泼爆发。
那样不好看。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从纳物袋拿出堪舆图,一眼便找到千山群冈中间标识的最大“紊乱坑”,现在就叫这名,而不是兔子说的“乱神坑”,看比例有近两百里范围,好大一片不规则的墨黑,代表着极度危险。
果然是明晃晃的巨坑。
半个月一晃过去,徐源长学会在幻石上绘制符纹的技巧,用裁剪成幻石大小的白纸,天天晚上歇脚时候练习,所绘符线细若游丝。
法力能够均匀灌注符线当中。
修为晋级后,如同水涨船高,他的神识和法力提升了一个档次,对于绘制符箓的把控,虽然还没有质的变化,但是相较二重楼时候,也有了天壤之别。
他认为时机成熟,可以用幻石试试手。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将心绪和心境调整到最佳状态。
徐源长取出一枚灰色幻石,用左手三个指头捏着,右手执笔沾墨,一气呵成在狭小的石面绘制完成,灰光急促微闪,幻石“啪”一声炸裂。
一百灵币,听了一声响。
“失败了?”
兔子的耳朵尖得很,安慰道:“别急,失败多了就习惯了。”
徐源长没有理会兔子的冷笑话,放下符笔,观看左手拿着的残余碎石。
仔细回味绘制符纹的过程,追根溯源,揣摩良久。
他察觉是绘制过程中法力细微不匀造成,用低阶幻石为符纸载体,体量过小,内里能量时刻在流动,简直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精益求精,难上加难,很有挑战性。
失败是难免的。
多做尝试就是,即便浪费了赚来的晶髓石又如何?
收拾干净桌面,徐源长盘坐调息到三更天,听到敲更梆子声起身。
重新拿出一颗低阶幻石,沉浸守静心境,再次持笔制符,片刻间完成符纹,他自我感觉良好,幻石表面灰光急闪,又是“啪”一声碎裂毁掉。
“不错,法力勾连有进步了,继续尝试。”
兔子打了个哈欠鼓励得很是敷衍,一头钻进晶石块中睡觉去也。
徐源长没有继续浪费手中资源,他思索总结一番,收拾干净,盘坐调息到天明。
不顺的时候,先放一放,别与自己较劲。
后面的赶路途中,他隔一天绘制两颗幻石练手,不让积累的经验和新鲜感泡汤,如此又半个月过去,手中只剩四颗低阶幻石。
徐源长虽然心痛浪费掉的钱财,更珍惜用钱砸出来的进步。
兔子也不再嘴贱,以免刺激沉默中的道士爆发。
他其实想让道士无路可走之时,与他多探讨绘制障眼符的心得,偏生道士学会技法和窍门之后便独自琢磨,不给他表现机会。
他知道徐道士不可能要他绘制的成品幻符,小家伙防他像防贼。
“公子,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
在小镇客栈安顿,柳纤风忙完之后,天色已黑,她寻到在院子里沉默思索踱步的徐源长劝告道。
徐源长笑着微微摇头,道:“其它法子,可能代价更大,我再试试。”
柳纤风不再多说,公子为了避免在尖山国与大世家冲突,选择夹缝中求生存,她也在积极修炼准备,希望关键时刻,能助上一臂之力。
夜深人静时,徐源长轻捏低阶幻石,闭目似乎神游物外。
他已然沉浸幻心之境,静气萦绕全身,左手无名指戴着的戒指突然显形,有无形波动像水一样似有似无漫过徐源长全身。
徐源长睁开眼眸,无喜无怒,持笔轻沾符墨,笔走连丝,行云流水般将繁复符纹绘制完成。
灯光下墨迹晶莹,低阶幻石表面有光华微微一闪,随即沉寂平复,朱红符墨已渗透其中,纹路若隐若现,神秘而古拙玄妙。
幻符,成了!
徐源长瞥一眼戒指,默默一个念头,戒指重新隐形匿迹。
经过多日尝试,无意中发现用幻心之境为辅,配合静气能开启戒指的新功能,使得他抓到一种如有神助的感觉,果断切入,终于学会绘制障眼符。
虽然后面自己绘制,不借助戒指的玄妙可能成符率不高,总算是开了头。
那只兔子一开始就存心不良。
传授的障眼符绝对是三阶难度,各方面细节和窍门与现今符道大有分别,看似容易,实则对感悟要求极高,折腾得他够呛,想让他陷入求知的欲罢不能困境,找兔子继续学习,慢慢入毂中而不觉。
前面教他的“以幻障眼”法门,应该也不简单,兔子料定他学过障眼术,过不了“幻觉”一关,算计无形,一环套一环。
所谓的“大奸似忠”,说的就是标榜自我的兔子。
他越发在心底警醒,磨砺无处不在,可与兔子虚与委蛇,必须谨慎保持“不拿、不放”的底限不丢。
修行路上艰险重重,他势单力薄,且行且珍惜。
戒指空间内躺平望天发呆的兔子,被一阵无形震荡给惊醒,翻起身嘀咕道:“怎么回事,这处空间要塌陷了?”
片刻后,无形震荡平息,什么事都没发生。
兔子没找到缘由,叫道:“徐道友,你在搞什么名堂?”
好大一阵之后,外面传来徐源长一如既往的声音。
“没甚么,不小心制出幻符,高兴之下弄出些许动静,惊扰黎道友的美梦。”
“呃……”
兔子有些不敢相信,那小子符道天分竟然强悍如斯?
他凭着对幻道的深邃理解,自上而下构建出来的所谓“障眼符”,其中掺杂了与人类修士符技不合的私货,也让那小子依葫芦画瓢造出来了?
他的如意算盘落空倒不算事儿。
越来越有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