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看一眼,便知道问题严重了。
几日前那一役,浮屠岛方面光附属势力金丹便折损了一批,还赔进了杜万师弟。
若简单说就是劫修报复,那自然是群情激奋,同仇敌忾,以待将来找到真凶杀回去。
这逻辑很简单。
可王夫子所报,这其中似另有隐情。
那些劫修动了这么大阵仗,付出这么多代价,居然只是为了截杀杜万及取得其手中东西?
那这说明杜万有事瞒着座上各位。
大家之前伤心师弟陨落,几日里讨论再三,都想象不到是何人能杀骑了双翼蛇树婴的杜万。
今日一听这消息,顿时觉得真心喂了狗。
对面劫修能弄出这么大阵仗只为杜万手里的东西,那到底是何物?
杜万瞒了大家什么重要消息?
大家都不是傻瓜,再联想到那几日大会前后,杜万麾下几弟子接二连三死去……
穿云手叹气道。
“其实,仔细想想,杜万师弟这次出关便有蹊跷。”
“他身具空灵根,断臂后道基受损,于是孤注一掷,开始尝试修炼那厮杀厉害的虚空剑道,十年一周期。”
“按时间推测,他并不到出关的日子。”
铁剑士摸了摸下巴,补充道。
“大师兄,杜万师弟死去第一个弟子流风查到些问题。”
“其此次负责仙厨人力,招来许多厨子,其中有几人会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查无此人,看来是有点问题。”
青阳子冷笑。
“怎么,想在大宴上下毒吗?”
铁剑士摇头。
“那倒没有,不过他招来这几人分别负责屠宰,剥皮,去鳞,掌勺等位子。”
“看不懂其中路数。”
穿云手咦一声。
“大师兄,我记得,最开始,咱们商量了是将双翼蛇现场斩了祭旗,然后送其躯体入后厨做汤羹招待天下群雄,以示与劫修势不两立态度。”
“只是后来你改了主意,觉得不如当众剥皮抽筋,张以旗帜更能震慑人心……”
青阳子听了叹口气,感觉所得情报纷乱如麻,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浮屠岛死了杜万。
可那晚,还有一元婴也陨落了,正是四海楼本地会首海静尊者。
这是通过可靠情报打探到的消息,这片海域,浮屠岛若有心去查,很少有人能瞒得过。
那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他仰头看天。
“师弟啊师弟……不,杜万真人!”
“当年你断臂后因为师傅未给你参天树髓液,那关系到参天树灵智开启,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怨气。”
“不过师傅给你补偿了各种丹药,还又花私库积蓄和人情给你定制了水螭臂。”
“你可千万不要做错事啊……”
他忧心忡忡站起来,看一眼两位师弟。
“如今,最要紧的是一边办丧事,一边暗地打探师弟陨落原因。”
“另外,倒查师弟历年来行踪及事情,总能找到事情来龙去脉,蛛丝马迹。”
“我倒要看看,能引得如此多劫修动手,大费周章的是什么宝物!”
――
浮屠岛以西两千里开外,有一片海域。
此处海域遍生天然螺纹礁石,被命名为螺礁海域,有着一大十二小,共十三座拥有灵脉可供修仙的海域。
这种规模在东海三千岛中算是垫底的水平。
海域中有上千修士,几十万凡人百姓,因为并不在仙岛之间行商的主航道上,地处偏僻角落,在东海三千岛中只是不起眼的角色。
有多不起眼?
主岛岛主号称螺礁仙翁,名字起得挺大,其实不过金丹修为,这次去浮屠岛观礼,岛上执事弟子找了半天地图,才确定螺礁岛方位。
螺礁仙翁在浮屠岛上,见人便带三分笑,出手豪爽阔绰,搏得了大好名声。
但其在自家海域抖三抖的狠角色,横征暴敛,十二附属岛屿各家族和小门派被他刮得天高三尺,仙不聊生。
这几日,他刚从浮屠岛上返回,先举行了一场宴会,将诸附岛之主叫过来,炫耀他在浮屠岛上所见。
据他所说,在浮屠岛上,备受尊重,便是浮屠岛大师兄青阳子真人都要喊他一声道友,亲切接见,更和各海域之主称兄道弟,好不威风。
吹吹牛皮之余,又收下了诸附岛岛主丰厚供奉,这才是他主要目的。
各附岛岛主敢怒不敢言,这位仙翁,去浮屠岛之前狠命吸了众岛一回血,回来之后都收割第二茬。
许多附岛岛主掏空了家族积累。
里外里他是不亏的,甚至还有得赚。
一众附岛岛主将他心中骂了个狗血喷头,同时祈祷,像虚空谷,海眼宗,王蛇宫和邪神殿之类大势力千万不要如程冰颜这样不省心的仙子了。
再多两位这样不好嫁的仙子,诸附岛岛主怕是以后只能穷得啃土了。
若不是周围千里其他海域中有修仙灵脉小岛都是有主的,他们早就举族搬迁了。
这一日,这位螺礁仙翁正在自己主岛上殿中饮酒作乐,欣赏下面诸家族供奉女子献舞。
突然。
殿顶上悬着的阵盘中,一道身影高速向螺礁岛袭来,连闯外面两道防御法阵。
此行为一看便是敌非友。
螺礁仙翁见状摔了酒杯大怒,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一挥长袍,手中多了阵盘,身边升起四道阵旗,整做大殿周围方圆百丈最后一层防御光罩激活。
怎么说他也是金丹修为,螺礁岛有三阶灵脉,以此布下三阶阵法,可挡元婴初阶修士侵袭。
与此同时,他飞出殿外冉冉升空,声震全岛。
“是哪位道友不请自来,敢到我螺礁岛上撒野?”
便见外面一道绿色遁光袭来,外面出现一青袍中年普通相貌修士,手持芭蕉扇,正随意挥舞。
一股股飓风吹出,将岛上各支援赶来的筑基练气弟子通通扇飞。
螺礁仙翁仔细观看,见其法力爆发不过金丹大圆满水平,虽然比自己高,可在阵法加持下,自己却是不怕他的。
他心中大定,怒吼一声操作阵盘。
“放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阵盘继动,螺礁岛上这套防御法阵最后一道也是最强光罩被激活。
此阵名为螺礁三光阵。
便见第一重青色光亮起,成一透明大号青色圆螺模样,将大殿内外护住。
第二重褐色光芒亮起,呈一超大号的巨山螺,刷向那持芭蕉扇道人,此是颠倒万钧阵,能镇压敌人,使其飞遁缓速,身上加万钧之力。
第三重光芒亮起,里面闪现一片细小钉螺,唰唰唰飞出,每一钉螺都快如飞剑,锋锐异常。
这三板斧曾帮助螺礁仙翁赶跑了不少觊觎他基业的劫修。
那芭蕉道人看阵法发动,也不惊慌。
空中出现巨山螺虚影时,他周身雷光缠绕,一个闪身,便飞出了领域之外。
然后大片钉螺来袭,被他用扇一挥一卷,叮叮当当一阵响,尽数击落。
螺礁仙翁见了并不急。
大阵一起,与地脉勾连,论法力消耗,他耗费的是灵脉之力,而对方是无根之水,怎么可能耗得过自己?
只要对方没有一击破法阵的手段,无非耗几个时辰,自己就会灰溜溜得逃走。
螺礁仙翁心中得意,便大开口舌之便。
一会劝对方速速离去,吾有好生之德,并不会大开杀戒。
又讽刺对方执迷不悟,修成金丹不易,不要惹怒了老祖,杀你个尸体全无。
看对方没反应,螺礁仙翁又露出本来面目,骂对方贼心不死,还敢缠战,等会擒下了定要将阴魂抽出,点亮一盏魂灯,折磨几百年等等。
他正骂得爽快。
对面那芭蕉道人持扇冷笑冲着他一挥。
咔嚓。
螺礁仙翁就觉得手中阵盘一晃,竟然碎为几块。
他魂飞魄散还没反应过来。
咔嚓咔嚓!
他身边四根阵旗同时倒下,旗杆处是被利器割过模样,断口平整光滑。
螺礁仙翁怪叫一声,掉头就跑。
什么岛上基业,库中珍藏都不要了。
对方使什么手段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螺礁三光阵已破,对方实力强于自己。
再不跑,就得把命丢在这里。
他正疾飞,突然觉得身侧不对,扭头一看,那持芭蕉扇的道人正和他并驾齐飞!
对方还冲他露齿一笑。
“螺礁仙翁是吧?刚才你还要给我点魂灯?”
螺礁仙翁一呆,随机拼命出手。
轰隆隆。
半空中亮起璀璨法力对撞光芒,声震全岛。
片刻后。
路野已坐在了大殿主位上,他穿着芭蕉道人的马甲,一路奔波,终于选中了此处落脚。
鼻青脸肿的螺礁仙翁讨好站在侧方,不停倒酒布菜。
下面还是那群歌姬。
螺礁仙翁催促。
“还愣着干什么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瞎了你们狗眼,不知道这是哪位吗?”
“这是我浮屠岛上认识的义兄,芭蕉道友,以后就是本岛的大岛主。”
此时,又有弟子磨磨蹭蹭进来报,说十二附岛岛主看到主岛有变,升起防御光罩,于是各率部下来援,该如何处置。
螺礁仙翁脸色一变,偷看路野面如常色,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对弟子就是一副凶恶嘴脸。
“滚!”
“这些小事还要叨扰大岛主?”
“不过是一场误会,让他们都回去吧!”
“对了,改天让他们再送一笔厚礼来,螺礁海域喜迎大岛主就位,让他们表示表示。”
弟子听了顿时愁眉苦脸。
那些附岛岛主听了不会炸,直接引兵攻来吧?
好心好意,满腔忠诚,自带干粮来救驾。
结果你打输了还要趴在我们身上吸血?
这还有天理吗?
执事弟子点头便要去传达。
路野喊一声慢,他挥手先让不相干人都退下,才对战战兢兢的螺礁仙翁,以及旁边低头似鹌鹑的弟子二人道。
“螺礁道友,我只是路过,看贵宝地风景秀丽,所以过来做客罢了。”
“什么大岛主,进献之礼,通通不需要。”
“别弄得这么隆重,几个月后我便会走的,螺礁岛海域有且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你。”
“这段时间,你就当我是恶客吧!”
路野转向那弟子
“你去外面那些小岛岛主说,你家师傅有贵客上门演法,所以误触发了法阵。”
“现在不碍事了,就让他们打道回府吧!”
弟子听了急忙叩个头转身跑出殿外传达法旨。
路野转头又问螺礁仙翁,手中把玩着一枚碧色玉牌,是这贪心岛主私人洞府出入控制禁制。
“道友,你说你洞府中有一火眼地脉,与灵脉相通,生重焱地火,是也不是?”
螺礁仙翁精神一震,急忙点头回答。
“确实如此,我这岛上灵脉偏火属性,我又用了许多珍贵之物,布下了拘火引火阵。”
“若说我螺礁海域中有什么拿得出手,便是这火眼了。”
“好!”
路野点头大笑。
“这洞府便借我月几月,到时候亏不了你。”
螺礁仙翁急忙答应,虽然被从自己洞府中赶出来有些丢脸,但总比丢命强。
对方最好信守承诺,几月后归还自己基业。
他将洞府玉牌出入解除禁制玉牌交出,亲自配路野前去,做得细心妥帖,简直比伺候亲爹还用心。
路野满意点头,他扭头拍拍螺礁仙翁肩膀。
“仙翁啊,如此甚好!”
“咱们便几月后见吧!”
“对了,别耍花招,我在你识海中下了禁制,敢动歪心思,立刻就炸!”
路野说完转身便进入洞府。
螺礁仙翁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瘫了!
他闭目观看识海,果然看到一道道雷霆锁链将自己灵体困住,稍一动作,那锁链上便降下雷霆,劈得自己痛不欲生。
看来,也只能一段时间缩着头做老二了。
他心中不舒服。
老子在这里受难,你们这些附岛岛主凭什么比我还过得舒服?
他立刻喊来弟子,吩咐撤掉之前法旨,还是让每家准备供奉大岛主之礼,索要物资还加了三成。
那“芭蕉道人”不需要,他还是很需要白花花灵石宽慰受伤心灵的。
洞府中。
路野盘腿坐下,依旧是三件套,符阵盘阵旗,将洞府内外彻底隔绝护住。
他来这岛屿其实本就是为了用这地脉中滋生的重焱地火。
而螺礁仙翁此人金丹修为,性格恶劣。
对修为不如他的人,那是肆意压榨,不管死活;修为相若,则习惯当面阴阳,背地下套;对修为比他高的人,则无原则跪舔。
此人没什么朋友。
偏偏岛上地脉中还有一口重焱地火,路野正用的上,才跑来速通防御法阵。
在他外面引起骚乱同时,阿丑早已飞到了阵中核心间,斩阵盘阵旗自然轻松无比,和路野里外接应,攻破了防御法阵和螺礁仙翁的内心防线。
诸事安定。
路野便先处理伤势,服用丹药,倒不急着处理伤口,先使那唤魔大法。
以朱建,天极子等好心人名义,召来同样好心的白骨浊血天魔几族,将惊厥浑元雷刺重新补齐九根之数。
而阿丑一直呆在洞府外面,藏身虚空中,若看着那螺礁仙翁不对,当场便会将其斩杀,让其仙翁变死翁。
如此十多日双方相安无事。
路野从阿丑视角,冷眼看那螺礁仙翁借着“大岛主”名义又狠刮了一遍地皮,一群附岛岛主面如土色,眼藏怨恨。
然后这位岛主就乐呵呵去了他私库中数灵石玩儿去了,一库房宝物,一晚上能正反数两遍,就是不见修炼。
路野摇摇头,此人虽然是金丹,但无非就是一会法术的守财奴罢了。
这样的人以后修为就到此为止了,而且带着这么一堆瓶瓶罐罐,也不会有和路野火拼的狠心。
看来,自己是找了个好临时落脚处。
那些附岛岛主被压榨很可怜,但此事便与他无关了。
他随即闭上眼睛,进入入定中。
一日无话,次日,他已神识饱满,精神矍铄,法力充盈,于是便从储物戒中小心取出一阵盘来。
这阵盘上雕刻着诸多繁杂铭文,分内外红黄二色双环,乃是一整块墨玉雕刻而成,触手沉重,还有浓浓的阴气,望之不详,不是凡品。
路野将阵盘放在身前几尺开外,弹指一点,一道法力打入其中。
阵盘受了法力一点,自是启动,然后吸收周围天地灵气,眼看片刻后阵盘嗡嗡嗡已经颤响,上面符文如流水一般展开,布满半个洞府,似已经活了过来。
路野见火候已到,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玉瓶,打开塞口往下一倒。
杜万尺高独臂元婴法体现身,身子一闪就要向外逃去!
嗡!
下方阵盘黑光一闪,所有符文大放光芒,地面出现了内外两色红黄光圈。
杜万元婴法体一下便撞在了那黄色光圈上,被挡了回来,红色光圈几道符文锁链击发,顿时将其缠绕锁死,拉回到地面上。
路野撤了马甲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笑道。
“大哥,怎么这么着急走呢?”
“四弟银手书生,这厢有礼了!”
杜万小小法体见跑不掉,气得破口大骂。
“你才是大哥!”
“你全家都是大哥!”
“你到底是何来路,如此戏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