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尊莫问前尘第二百八十六章血海广大阿修罗血海的水并非是单纯的鲜血,而是一种粘稠的,融汇了无数存在的东西。
燕殊捞起一滴血水,感觉沉重异常,简直……
“佛说一滴水,有八万四千虫!这血海之水更为污秽,一滴之中有四亿八千万虫!”竺昙摩总是有若有无的打量青牛背上的书囊,似乎是担心燕殊再用它去害人。
燕殊也很无奈,他和宁师妹看的好好的,从来没出过什么事。
所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血海老魔本身就有问题呢?
血海老魔不似燕殊等人乘着金车金船,也不似竺昙摩那般脚下一朵金莲,他披着血袍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赤足涉海而过。
听闻竺昙摩所言,老魔乐呵呵道:“一滴血海之水,何止四亿八千万虫,你们佛门就是眼皮子浅薄,殊不知生命的本质乃是一个大杂烩!血海之水,乃是极致的生命大繁荣,彰显魔祖的无量慈悲!”
“世间的生灵,一个吃了另一个时,便要杀死它,吃它的尸体。犹如食尸之鬼一般,残忍无比!”
血海老魔假惺惺道:“你佛门二祖确是认识了此节,但世间的生灵,不吃他人的尸体便会死,他们也无奈,只好弃了有情众生之尸,专食那无知无识的生灵。”
“一口饭食中,有数十粒米,一口水中有数千万虫,这虫米无识,便可任由你们食用,虽然亦是食尸鬼,但好歹是个虚伪的食尸鬼!”
“唯有我道的血海祖师,慈悲为怀,不忍杀生害命,食尸为生,因此他吃进去的一切生灵,都活在他的身体里,所以血海之中,并未一滴水,都是生灵!”
“这些生灵相互包容,相互吞噬,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任意一个生灵,于是日久天长,这血海之中便融汇了不知多少生命。”
“那滴水中,便有十二万阿僧只之数的生灵!”
竺昙摩浑身一颤,手中的血水再也稳不住,滴落在脚下的金莲上,顿时间金莲黯淡,似乎在一瞬间就要将整朵莲花染成黑色。
佛经中所言,那由它,莫约有一万亿亿亿。
而那由它在佛门大数之中只排第四位。
而每下一位数字,便是上一位大数相乘,要乘方。而血海老魔所说的阿僧只在大数之中排一百零四位,便是世间所有的存在加起来,不过是此数虚无缥缈的一点而已。
宁青宸算了算,只感觉血海老魔在胡说八道,和佛经一般的胡吹大气。
燕殊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平静道:“这便是一种道果!而且恐怕是血海魔祖的道果!此果不可思议,但道果本就是不可思议之物,天地大道难以容纳的,道果却能容纳。故而血海一滴水中,比诸天万界的所有生灵加起来都多,并非不可能!”
宁青宸还是想不明白,她根本不敢在血海之上用什么斩情刀光,因为她隐隐感应到,血海的每一滴水,每一点存在都蕴藏着一种大恐怖。
一种情复杂到极致,一种生命繁荣到不可思议,自然而然衍生出来的恐怖有情之刀。
相比之下,宁青宸的有情刀意还太过稚嫩,甚至幼稚可笑到承载不了一滴水。
“血海不枯,一切生灵不死!”
燕殊本不想提太多魔道方面的事情,但他也怕宁青宸外感此地的有情众生,被那恐怖的生灵数量弄疯,只好解释道:“你算一算,若是一切物质不缺,一切空间不缺,一切条件不缺,生灵一代一代繁衍下去永远不死,其繁殖增长的能力如何?”
宁青宸发现这是一个指数函数。
“但生命怎么可能具备如此条件?”
宁青宸终究不具备魔道智慧,没看见旁边的竺昙摩已经脸色愁苦,简直像是吃了天地灵根级数的黄连一样。
他语气艰涩,开口道:“血海魔祖自是道果无量!如此污秽道果……”
“是生命道果!”
血海老魔打断道:“一切生命不死,一切生命互食,一切生命互相寄生,一切生命互相共生,一切生命相互存活,永永远远,无时不刻,血海中无穷生命再生无穷!如此大繁荣,大昌盛,非得有无上的慈悲心不能为之!”
但听懂了血海魔祖真正道果的人,皆不寒而栗。
若非世间还有其他级数的道祖级人物,只怕血海魔祖催动血海的一个浪头,便能将一切生命吞噬,将一切化为血海。
燕殊淡淡道:“太上斩心为壁,故而知‘我’之人,皆有无上壁障,虽然肉身可以融汇,但彼此之心却永远相隔无以计数的距离。此情虽同,但此心唯一!”
“自从太上斩情的那一剑开始,我等就仅仅只能理解‘我’本身!我们所知唯一真实的‘我’,便是自我,而他‘我’,虽然能共情而知,能感应情丝,但永远也无法感知其自我!”
“此为真我唯一!”
“亦是太上忘情剑道的根源……”
竺昙摩也无形之中松了一口气,难怪佛经之中,提及众生必有情,有情乃众生,原来是太上斩情合道时,剑隔众生,为众生立心。
无情者无心,虽然能蕴藏无量生命融汇为一,但却难以吞噬有情众生。
血海虽然极致污秽,却只能吞噬无心者,奈何不得有情众生,因为有心隔绝。
此念一悟,竺昙摩脑后逇佛光顿时内敛,随即身躯每一寸都绽放光明,此光源自于心,乃太上那一剑劈开的心障外放,任由血海之水如何翻腾,也再沾染不得一丝。
燕殊的上清仙光同样如此,宁青宸只是微微闭目,也了悟了心光本源。
广寒冰魄光再次放出,便可冻结脚下的血水。
血海老魔淡淡的看着众人,太上斩情立心,固然是断绝了血海魔祖生命道果的无上繁荣,但魔祖又岂是轻予?这生命道果不过是血海魔祖道果的一半,另外一半,却是避无可避,宇宙根基!
燕殊心中微动,方才他与竺昙摩相互配合,试探了一番血海老魔的状态。
只能说结果尚可!
好消息是老魔多半还保留了自我,没有被什么鬼东西附身,坏消息老魔多半也领悟了魔道的惊世智慧,而且他不似燕殊这般,心中还有一把剑心,一种愚钝,以对抗那种智慧。
看他的模样,多半投的很彻底,已经达到了人和智慧合一的境界。
众人乘着金船金车,行于血海之上,渐渐,天地尽是血色,浓稠猩红,内蕴极致污秽,极致生命繁荣的血水充斥视线,每时每刻都是一种冲击,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一种欲望,想要投入血水,融化在其中。
这并非是什么阴魔作祟,而是血水生命力强大到极致后的一种自然的感染。
淡淡的血雾飘起,笼罩了众人,相互之间视线微微隔绝,让人紧张。
雾气一阵一阵的,就在宁青宸祭起怀月鋆情珰,以皎洁的月光照亮通往现世的前路之际,银色如玉的月光在血雾之中铺开一条道路。
燕殊闭目冥想那道书日记之中所画的残破石桥,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仿佛石桥跨越血海,一截搭在了他的心中。
“奈何桥!”
燕殊幽幽叹息,血河果然通往奈何桥!
一人祭起明月,铺开道路;一人冥想石桥,随波逐流;一人足踏金莲,佛光护住所有人。
最后一人却……
在血雾在月光下短暂散开的瞬间,血海老魔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的影子高大了无数,拖着血袍,长长的袍尾拖拽在身后,宛若一条血河一般,血袍中间的身躯俨然是一片黑暗,内中蠕动着,宛若触手,但又仿佛有无数的目光从那黑暗中看出来。
血雾再次遮掩,又短暂散开的时候。
那已经是一只犹如山岳一般的魔象,长长如龙的鼻子在身前挥舞,粗壮如天柱的象足跋涉血海,背上的黑山巍峨,五峰攒聚犹如王座,屁股后面长着大蟒头颅的毒蛇亮出獠牙,身体盘旋在一起,冲着众人亮出毒牙……
血雾重新笼罩,这时候,雄浑的魔象越过众人的金船,巨大的象足从他们头顶挪过,犹如一座大山在移动,天在压低。
魔象越过金船,有人看见它背上五峰黑山上坐着一个身影,在读着一本书。
雾气之中,一个个身影交错着。
魔象;
真龙;
神魔;
天鬼;
一尊尊的魔神身影交替,血海老魔不知是自己在不断变化着,还是血海显化了它一部分的本质,但随着变化,他身上的那一尊身影越来越清晰,渐渐可以看清是一个年轻的道人,躺在魔象宽大的背上,在翻看着一本道书。
魔象高高的抬起鼻子,举过头顶,象鼻末端宛若龙首的鼻孔,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鼻子转向了众人,点了三点。
听它道:“前方小心,有天女在血海之中洗身沐浴?”
“嘻嘻……”
雾气中远远的传来女子的笑声,泼水声!
灵恭看着紧张的咽口水的兜率宫弟子,喝道:“都静心!在血海中洗澡的,能是什么好女子?只怕是妖魔之属,万万不可被其勾动心性!”
魔象听闻此言,猛然喷出一口气,血雾朝着灵恭洒去。
它气道:“什么叫不是好女子?血海融汇一切无情生灵,洗惯了就知道,干净的很!血水浇下,什么污秽都融入了海中。”
“那洗身的可是大阿修罗族的女子,最为美丽不过,而且心地善良,便是真仙天人都常常有倾心追求的,天界的那些天人之族,还曾不要脸的发起战争,就为了抢掠阿修罗族的女子!”
“什么,阿修罗族的女子?”竺昙摩忍不住站起身来,垫着脚尖远远眺望。
他那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倒是让门下的弟子坐不住了,有人想要拉住他,也有小和尚苦心劝说道:“师傅,这么多道门中人,稍稍矜持一点可好?”
便是道门弟子也坐不住了,心道:“真这么好看,就连修成金身神僧也动心了?”
竺昙摩推开众人,翘首不顾,没转头道:“痴人!你们懂什么?我佛门有几尊大菩萨,皆是出自大阿修罗族的女子,其中便有为师供奉的本尊。礼赞上师,果然美好无比!”
竺昙摩一脸欣喜赞叹,这时候,许多人都顾不上了,一名道门弟子在灵恭身后悄悄站起,垫着脚尖,还是看不到,然后给身边的师弟示意,师弟一脸不情愿的举起了他。
他仰着脑袋,眼睛瞪大,显然是看直了眼。
庞大的魔象缓缓渡步,速度慢的简直像是大山在挪动。
宁青宸看到燕殊都抬起了头,坐姿微微改变,不禁狡黠笑道:“难道师兄也想看?这里看的不大清楚,可以去魔象背上,那里有个像钱师兄的人呢?”
燕殊连忙摇头:“没有,师兄我可是正人君子,并无此念啊!”
“那大阿修罗族女子笑声坦然,我们这边又有这么大的一只魔象,可见她们不太在乎人来看呢!”
宁青宸别有意味的笑道:“师兄真不看看?我倒是有些好奇,不知这阿修罗族的女子长得有多好看,能让天人动心。”
魔象背上的人影,像是没有听到他们说话,只是将头从书中拔起,扭头欣赏起来。
这谁不想看啊!
燕殊眼观鼻,鼻观心,只道:“我可是正人君子……”
只在魔象缓缓走过,让出前方的时候,他飞快抬眼瞥了一下,然后继续剑斩杂念。
这时候,船队终于靠近那些洗身的大阿修罗族女子,她们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只是时不时掩嘴而笑,热情开放,并无害人的意思。
一位神霄派弟子许是入了迷,在金船上踮着脚呆愣楞的,突然立足不稳,一口栽进了血海里。
“不好,果然有鬼!”
灵恭手忙脚乱,掐起清心咒。
但那名弟子只是在血海扑腾了几下,就狼狈爬起,重新上了金船,这般笨拙,又惹得阿修罗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竺昙摩老僧果然没有说错,阿修罗族的女子美丽善良,并不危险。
当即人人都跑到了金船上的这边来,许多金船顿时摇晃起来,重心不稳,不得不有人呵斥道:“你们去那边!”
“凭什么?”
“就凭我是师兄!”
一行人沉醉美景之际,就连行船也慢了,宁青宸祭起怀月鋆情珰,明月更加耀眼,对着那些女子晃了晃,那些女子之中,也有人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晃了晃。
人人的眼睛也跟着,晃了晃……
这时候,血海那边有人从血水中浮了起来,却是一个狰狞丑陋,八臂四面的男子。
他看到那船队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天人又来抢女人了!”
随即从腰间掏出一只海螺,猛力吹了起来。
螺号响彻血海,顿时下方泛起滚滚的泡沫,阿修罗女子大惊失色,连忙用血水朝着那男人泼去,有人上去遮住他的眼睛,对着众人挥手,示意他们快跑。
灵恭愤愤道:“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阿修罗魔族如此丑陋好战,如何配得上这些女子?”
背后的几个师弟蠢蠢欲动,想要去劫人出来……
魔象深吸一口气,四足开始小跑起来,对身后道:“你们不要命了!大阿修罗族和天庭开战过数十次,族中的战士皆是神魔不死之躯,随随便便砍掉你们的狗头!这血海中的魔城里不知多少战士,老祖我都畏惧十分,你们还想去抢他们?”
那狰狞丑陋的阿修罗男子展开魔躯,顿时化为不逊于魔象一般高大的神魔。
大阿修罗不死之身天生战意高炽,手中各凝聚了天生的法器,其中海螺再次吹动,血海之中泛起滔天巨浪,朝着金船袭去。
还是宁青宸和几位女修奋力祭起太阴至宝,镇压了朝着他们袭来的血浪。
又有战鼓响起,巨大的激荡之声,震动的人血脉喷张。
道门佛门的修士一个个胸中仿若打鼓,震动得真元鼓荡,几欲吐血。
血海分开,十多个阿修罗战士从中走出,各个都有神魔不死之躯的修为,顿时人人亡魂大冒,奋力催动金船逃亡。
阿修罗一族驾驭血浪,朝着他们冲来,还是后面的阿修罗族女子也祭起手中法器,花篮、金瓶、莲花、璎珞纷纷落下,将那些急欲征讨敌人的阿修罗战士打入血海之中。
被打落血海的阿修罗,只是被阻了阻,马上就爬起,赤足踏海,奋起直追。
青黑皮肤的阿修罗赤足每踏一次大海,皆有一股无形震力袭来,燕殊只是站起,冷笑:“阿修罗族我少清也杀过不少,虽有神魔不死之躯,但其实只是凭着天生的体质强横,依托肉身而战!道门之中,修行到了元神的前辈不知有多少神通法术,杀之不难!”
说罢,背后剑匣之中毫光顿起,剑气化为无形无相,细微到了极处的剑光,朝着那阿修罗战士泼洒。
他见状连忙闭上双眼,口中魔语大喊道:“驮罗多!你谎报军情!来的不是天人,是少清那群臭道士!”
剑气钻入他的七窍之中,直在其内部乱绞。
他连忙运转轮子,将魔光渗入体内,消磨那些剑气,然后被破坏的内脏又随不死魔躯愈合,化为魔象的血海老魔也哈哈大笑道:“阿修罗蛮子!你们凭着本身的身躯战斗,未修炼过我魔道大法!不过相当于我魔道炼成的一尊不死神魔罢了!那个魔门的真魔前辈没有个十尊八尊的!”
“看你们的女人,可她们是自愿的!大家看一眼又不会少些什么,如此小气!你们再不依不饶,休怪我不讲同门情谊了!”
老魔屁股后面的大蟒猛然喷出毒液,落在后面阿修罗战士身上,烧的他们青黑的皮肤更加漆黑,毒气上涌,让他们一个个面孔更青,獠牙都泛起了血光。
“原本看到少清的臭道士,我还以为是误会!”
“没想到还有魔头!这下肯定了,就是来抢我们女人的!少清的道士跟着魔头厮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并拿了!”
为首的战士,战矛一指。
众阿修罗纷纷投出手中的铁矛,顿时势大无匹的铁矛朝着金船砸去,这些雄浑沉重的铁矛,只蕴含纯粹力气,最简单直白的暴力,只是一击便贯穿了一艘金船,若非竺昙摩脑后的佛光落下,护住他们,一船人都要被砸成肉泥。
“还有佛门的老秃!”
淳朴的阿修罗战士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这是打算抢不成就拐,拐不成再抢,欺负我们阿修罗老实,简直没人性啊!”
“忍不了了,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