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
年末,腊月初八,雪下的极大。
王朝更迭,政权变换,上头管事的脑袋是方是圆,好像跟底层的普罗大众并无什么关系。
四九城的老少爷们更关心的是能不能度过这样一个难熬的寒冬。
漫天的鹅毛大雪,遮天蔽地,下的白茫茫大地一片干净。
刺骨的风刀雪剑不要钱似地,直往人的七窍里窜,冷酷地仿佛要带走所有温度一般,使得家家户户不敢留将一丝门窗缝隙。
尽管天气酷寒,街上的贩夫走卒仍裹着破烂不堪的棉袄,卖力地维持自己的生计。
寒风吹的人脑浆子都凉的透透的,鼻涕不断,两颊通红的行人拼了命地将脑袋和四肢往衣服里塞,曲着腿,弯着腰,像一个个树墩子一样在地上挪行。
大雪从晌午头一直下到了夜半三更。
等到第二天推门一看,外面的积雪足足有两三尺那么高,开门扫雪的人偶尔能从扫开的雪里,捡出一副僵冷得梆硬的冻死骨。
朝岁更替,时日艰难,这样的事早就屡见不鲜了,运气好的破席一卷义庄一停,还有机会投胎;运气不好,城外乱葬岗随便一埋.隔日就成了荒郊恶犬的吃食。
“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三清无上道德真君,圣父真主,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清完积雪的天桥边上,一个面色蜡黄的半大少年,穿着一身不知道哪讨来的烂棉破絮。
面前支着一个小板凳,上面摆着一個破碗,前面挂着一块破布上面一副黑炭写就的楷书。
八卦图景上左边铺着“周易八卦,阴阳五行”八个大字,右边写着“外文翻译,translation”几个字母。
看着这小乞儿街头讨饭的凄惨摸样,想来是没人相信这小孩招徕生意的手段。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今天有西面来的贵人进京见大帅,你们这帮臭乞丐要是脏了贵人的眼,看我不打死你们!”
一伙黑皮不耐的朝这边走来,手里的黑白棍不留情面地打在道路两侧的乞丐身上。
今时不同往日,一帮底层的混不吝沾了点北洋的光,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城管巡捕。
惹得在路面上讨营生的泥腿子叫苦不迭,却又只能无奈地接受命运。
眼见黑皮快要来到天桥底下,少年抄起凳子赶忙就跑,身后还能听到其它乞丐痛呼的声音。
“官爷儿轻点打,俺这就走,这就走。”
日上三竿。
秦淮揣着碗寻了个暖和的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望着眼前陌生的京城,不由得喃喃道:“难不成,这就又要死了?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默然无言,从一个濒死的晚期患者变成一个乱世野草,本以为能在动荡的年月里依靠超前的学识改变世界。
但不出意料地被认为是胡言乱语的疯子,不得已在饥寒交迫中饱受折磨。
这几天秦淮想尽办法挣点儿吃食,打杂、算命、苦力…
可惜问了十几种营生依旧是没人要。
要不是前两天靠给一个问路的红毛鬼指了指路被赏了几个铜子,怕不是早饿死在这数九寒冬了。
正当秦淮摩挲着仅剩的铜子,头疼的想着下顿吃啥,生路在哪的时候
秦淮突然一阵恍惚。
旋即瞳孔一虚,视线一转。
面前街道上方的空气中忽然有几道模糊的白气浮现而出,缓缓蠕动着组成了几句话。
时间:辛丑年
位置:燕京
津门以北,雄关以西,这是古老王朝最后的政治中心,各方势力在这个盛大的舞台上穿插交错,刀剑相左,错综复杂的关系与利益使得这座城市有着难以言说的魅力。
这里是万城之城,辉煌之城,这里是暴力之城,也是暴利之城....
本次阎浮事件的要求如下:
1、在京华演武上打进决赛
2、获得任意镜花残玉
3、唤醒镜花残玉中的天吴
姓名:秦淮
世界:龙虎异京华(辛丑七)
任务:拳动四方
进程:风雪山神庙(腊月初八)
阶段奖励:保住残玉,可混得一时温饱。
(多劳多得,具体奖励将视你所作所为评估后发放。)
注:完成任务,即可准入阎浮。
秦淮脸色一紧,缓缓的起身,将手里的破碗一丢,眼神闪烁变化,默默的盯着面前已无踪迹的烟气。
“又出现了,看来我脱离困境的出路怕不是就要应在这山神庙身上了。”他脚下一顿,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三枚铜子,心中定了定。
但凡有得选也不至于没得选,至于让他回头去找红毛鬼当翻译?
这种昧着良心出卖人民的事咱可做不了。
“拼了,总不能真饿死在这路面上,不然那可真够丢人的。”
不管了,只要能活下去,总得要活下去。
秦淮一咬牙,瞥了瞥已经巡逻到这边的臭黑皮,快步朝着城西头走去。
谭家铺子。
算是京城里不小的的木匠场子。
隔着料场老远,就能听到里面木头的切割声和学徒的呼喝声。
却说这天黄昏。
料场门外头。
“砰砰砰!”
敲门声传了进来。
谭木匠一把把门拉开,就见这数九寒冬,那门口的积雪上,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躬着身子等着,看到主事的出来,弯腰做了个揖,然后朗声道:
“寒冬酷烈,小子想请谭木匠施请几斤木屑以供暖身,日后但有所求,小子一定竭尽所能。”
门槛上。
年过半百,发丝斑白的老木匠揣着个手,抿了抿嘴唇,瞧了瞧眼前这个少年。
他对着面前立着的少年,面无表情的道:“滚滚滚,别在这散晦气,一个破乞丐,我要你有什么用?人人来求我施舍,我这生意还做不做?”
秦淮听话没动,仍是直勾勾的看着老木匠,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一旁的老木匠看着秦淮那冻得通红的小脸和皲裂的嘴唇仍是不为所动,如今世道艰难,冻饿而死的不计其数,若是人人只靠几句好话便遂他的意,那冻死的可就是他一家老小了。
他转身道:“快滚吧,再不滚我可就要喊人把你打远去了。”
不想少年叹了一口气,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枚铜子,哑声道:“谭老爷,我这有钱,能匀点不要的废料再借根绳子吗?小子莫不是穷途末路,自不敢劳烦老爷”。
谭师傅本来还有些不耐,只觉得面前这小子莫不是拿他开玩笑,可等他转过身来,那少年掌心却是躺着一枚黄澄澄的铜元。
但见这黄昏暮光下,蓬头垢面的乞儿眼里竟然有着远不同路面上那些行尸走肉的神采,坚毅的小脸上有着难言的意味。
想了想,他放下手,侧了侧身,对着秦淮招了招手。
“你进来罢,废料旁有袋子,你就能拿多少拿多少吧。”
少年迎了过去,将铜板塞进木匠手里,自去装料。
老木匠摩挲了一会铜板上的蟠龙,踱着步往里屋走去。
“早岁便知世事艰,这该死的世道呦。”
少年细心挑选,捡得都是干燥细小的木粉,差不多装满后,用绳子紧了紧袋口,迎着暮光蹒跚着向城外走去。
城门口杂货铺,少年喝完腊八粥,便用仅剩的余钱买了几个窝头,一葫芦热水和几件杂物。
城外七里,山神庙。少年一深一浅地推开破烂的庙门,漫天的灰尘四散而起,少年将背后的袋子一卸,落地的袋子将逼仄的山神庙又激得烟尘四起。
少年用一捧木屑点燃枯枝,生起火堆,烤了烤发冷的窝窝。就着残火,秦淮打量着这破旧的山神庙,心里有了计较,默默做着布置。
庙外,风雪渐起,阴云将磨盘般的明月遮的严严实实。
夜色低沉,一个斗笠客从北平恭王府潜出,往仓州方向而去,恍若未觉身后缀着的一队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