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将军府
时任广府副都统的孚琦看着武会送来的请帖有些烦闷,眼下广府将军职位空缺,署理广府将军一职的副都统孚琦无疑就是此时广府地界的权力顶点。
可就是这位在外人看来能在广府地界说一不二的广府土皇帝,孚琦也有很多无奈。
虽然这位子确实能享受不少荣华富贵,可他家的祖业早就够他花十辈子了。如今被上头逼的打理烂摊子不说,还要时时刻刻防着逆贼乱党那花样百出的刺杀,孚琦实在是有些头痛。
孚琦手里捏着请帖,心思飘的有些远了,待到回神,手里的纸张墨迹却已被水汗洇得有些发虚。
孚琦一边拿着手帕擦手,一边唤来管家,
“听说那九龙的项家班是早年给佛爷大寿时唱过《破洪州》的京城班子,这次好不容易来广府巡演,你可得给我把人请到家里,让我也好好享受享受。”
“老爷离开京城也有段日子了,奴才一直记在心里,这项家班刚来广府的时候,奴才就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这时候也应该有信儿传来了。”
都说这项家班刀马旦可是一绝,也不知道...
孚琦想起这项家班的名声,顿时也有些浮想联翩。
长堤大马路,海珠大戏院
“红缨姐,刚刚那个东利洋行的孙经理给您的头彩算得上今年最好看的了吧?!”
听着身旁小姐妹的调笑,项红缨随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金蛇,一边卸妆,一边笑笑,
“我素来不爱这些金器首饰,唱戏唱了这么多年,你何曾见过我私下戴过除了玉扇以外的物什?”
“咱红缨姐天生丽质,自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不过小妹就没有您那样的倾城美色啦,红缨姐~你看~”
小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胸前的空白。
“好啦好啦,拿去玩,别再烦我啦,我还得卸妆呢。”
项红缨打发走小妹,用温水浸润脸庞,配合肥皂,玉指反复按摩揉捏,
没等项红缨清理完脸上的水粉,项义海就带着一个小厮来到后台,对着她和声道,
“红缨啊,广府将军请我们去他的将军府唱出《天门阵》,说是想见识见识你这穆桂英的风采,你意下如何啊?”
项义海一边面上给小厮做做样子,一边给项红缨使了个莫要前去的眼色,
项红缨心领神会,余光正好瞥见梳妆台上的武会请帖,当即灵机一动回应,“父亲,您忘啦?我们前些日子接了广府武会的生意,要去佛山演出。这次可真是项家班福薄,要辜负将军厚爱了。
不过听说广府武会也邀请了将军一同去佛山观礼,咱们不过是换个地方为将军表演,想必将军也是能理解的吧。”
一边向小厮解释,一边用灿若星辰的美目定定的看着小厮,看得小厮一时目眩神迷。
将军府的小厮听这父女俩一唱一和,又见项红缨脸上的为难之色确实不像装的,便咬咬牙回道,
“那小的就先回府传信,若将军还是执意要请二位去府上一见,还请二位再慎重考虑考虑。”
说罢,拱了拱手,快步离开,忙回将军府传信去了。
项义海见小厮已走,看着处事圆滑的女儿,也有些宽慰,
“红缨啊,还是你聪明,我刚刚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那小厮呢。
如此一来也好,等佛山演出事毕,我们便直接回九龙,不给这些朝廷走狗凑上来的机会。”
“都怪女儿给父亲大人添了不少麻烦。”
“此言差矣,红缨你生得漂亮,唱戏唱得又好,项家班能在九龙这么多戏班子里一炮打响还不是托了你的福?有你在,就是为父最大的福气了。”
项义海也是有些感慨,女大十八变,当初那個小黑煤球也变成闻名港粤的名角喽,就是那些贪图自己女儿美貌的蜜蜂实在是有些烦人。
一想到演出过后缠着女儿的那些所谓名流,项义海不免有些烦闷。
身在梨园,项义海这些事都见的多了,不过每次看到那一个个人模狗样、身板却顶不住他一拳的所谓年轻俊才,也有些发愁,要是以后将女儿嫁给这色人等,遇到危险怕不是要女儿挡在前头。
项红缨自是不知道项义海心中所想,见父亲不再说话,索性就取过广府武会发的请帖,一边递给父亲,一边柔声提醒。
“虽说这次广府武会请了不少大人物去给他们新开的风月场站台,可也不知这广府将军到底会不会看在武会的面子上去走一遭。”
“不去最好,每次要和这帮朝廷走狗虚与委蛇我就犯恶心。不过只是一区区风月场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吧。”
项义海打开请帖瞅了瞅,也有些不解。
不就是一青楼么,咋武会把广府地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请了一遍?
直觉告诉项义海这里有猫腻,正好这时候项红缨也补充道,
“听说这风月场的老板还是个北派武师,其中怕是有些内情。”
“北派武师?那可真不容易,就以佛山那帮拳师的性子,能让他们接纳并为其站台,这风月场的幕后老板怕是来头不小啊。”
项义海也是武行中人,自是知晓南拳北腿往日里的恩怨情仇,如今听闻南派武会与北派武师合起伙来做生意,不禁对这老板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能在北边有这么大脸面的,枝子门拦面叟?八卦门鸳鸯钺?还是八极大枪?”
项义海喃喃道,说到八极大枪的时候还微不可查的瞄了女儿一眼。
项红缨倒是神色如常,卸完妆正在拿着胸前玉扇把玩,听见父亲在那喃喃自语,也不去打扰。
适逢天色已晚,项红缨提起一旁的红缨枪,跟项义海打个招呼,便出门练枪去了。
“红缨枪,红缨枪,红缨啊,若那小子真对你有意,演武一过他就该来找你了。怎会让你等到现在?”
项义海看着自己女儿消失的背影,眼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意味。
能带着底子不干净的项家班在京津梨园打拼下偌大基业,项义海可谓是梨园行当里的人精,对这些儿女情事早就洞若观火,可作为父亲又不好多说什么。
“希望伱们不是真的有缘无分吧。”
项义海收起请帖,手提大刀,也慢慢向外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