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国宾礼
嘭嘭嘭!
台伯河两岸重炮轰鸣,礼花弹在河面上方爆开,有的像紫色的大丽花,有的是白色的矢车菊,短暂地为日冕增辉之后,化为星雨零落。
教廷区的青铜大门敞开,装甲礼车组成的车队从中驶出,每辆车的车头上都插有两面旗帜,一面旗帜上是弥赛亚圣教的圣徽,而另一面上则是诸多贵族的家徽。身着白金色甲胄的骑士奔跑在礼车的两侧充当仪仗护卫,带出的蒸汽浓密如帘。
道路两侧的民众挥舞着的鲜花或者礼花棒欢迎,同时低声猜测着坐在狰狞铁蟒中的人物长相。
为首的白色装甲礼车上插着博尔吉亚家的荆棘玫瑰旗帜,毫无疑问是现任教皇隆·博尔吉亚,第二辆礼车则是漆黑色的,上面插着格里高利家的十字旗,坐着的是红衣主教西塞罗.教皇国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在这个车队里,他们打开车门,踏上红毯,围成一圈,等待着从遥远东方前来的大唐使臣。
按照盛唐对弥赛亚使团的接待规格,教皇国同样拿出了最高的标准前来迎接。为了表示民众们对和平的向往,教皇厅有意的降低了宗教感,尽量用轻松的气氛冲刷那弥漫在翡冷翠久久不散的战争味道。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标准的微笑,只有少数人例外。穿着军装的半大少年站在教堂侧翼的高墙上,裹着猩红色里子的黑大氅,如同天使收拢自己的羽翅,他俯瞰着从【世界之蟒】中走出的秦淮,神情隐隐有一丝紧张。
炽天骑士团,中校骑士,西泽尔·博尔吉亚,十五岁。
他自己就是国家机器中的一员,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自然明白底下这些人虽然身世显赫,但仍算不上真正的大人物。
那些真正掌控国家命脉的枢机卿们,大多都贪生怕死、将自己的性命和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是绝不会跟秦淮这种危险人物有半点接触的。
那场联合晚宴刚结束不久,晚宴上他与三大家族的老东西闹得很不愉快,但因为来自东方和南方的威胁,任何人想要针对【红龙】,都需要掂量掂量他身后教皇厅和密涅瓦机关的分量。
直到前几日拉斐尔传回龙德施泰特安然无恙的讯息,这个僵局才被打破。在某些枢机卿看来,是时候该让这只越发碍眼的小黑山羊吃些苦头了。
看到龙德施泰特那英俊的面容和显眼白发出现在红毯上,西泽尔藏在心底的那一丝紧张才终于消散。
“黑龙,你真的还活着”
西泽尔轻轻呼出一口气,没等多余动作,就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抱住了大腿。
他妹妹,凡尔登公主殿下,阿黛尔·博尔吉亚。
今天西泽尔来看迎接使团,一方面是为了确认挚友的状态,一方面也是拗不过阿黛尔。像国宾礼这种规格的盛大礼节极为少见,枢机会为了彰显教皇国的国力,花费的金银财宝是比弥赛亚的新年盛典都多出不止一筹。
西泽尔一家从边缘海岛的乡下地方回翡冷翠那么多年,阿黛尔一次都没来看过如此盛典,也难怪她会那么渴望,
作为家长,西泽尔的作风非常的呆板,本能地抗拒让母亲和妹妹暴露在外人眼里,因为他觉得这座城市里隐藏着太多能伤害她们的人。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十几年前,来自翡冷翠最上层的权力者派出了爪牙,在一个漆黑冰冷的雨夜,将他死死按住,迫使他生生目睹了加害于他母亲琳琅夫人的脑白质切除手术。
在那以后,他的母亲,铁之教皇隆·博尔吉亚的情人,琳琅夫人变成了安安静静,不会有任何威胁的大布娃娃。
但阿黛尔总会长大,西泽尔不愿,也不会控制她一辈子,所以尽管年幼的创伤刻骨铭心,但他仍做到了一个哥哥该做的。
为了这次出门,西泽尔做了充分的准备,观礼的地点被安排在紧挨着车站的教堂侧翼,因为这里视野很好而且非特许者不得进入,即便这样他还是调用了六名全副武装的卫士,其中三名在高墙附近巡逻,而西泽尔在大氅下佩了一支短铳,亲自保护阿黛尔。
另外三名卫士则守在礼车里,负责保护琳琅夫人。最近欧陆诸国的使臣都来到了翡冷翠,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大水塘里,西泽尔不愿把母亲单独留在家中。好在她非常配合,从不会给人添麻烦,有三名卫士看护,西泽尔也比较放心。
“哥哥,哥哥!那就是你穿的机动甲胄么?”
阿黛尔又蹦又跳,叽叽喳喳个没完。
“不是同一种款式,不过算是一类东西。”
西泽尔摸了摸阿黛尔柔顺的长发,轻声说道。
炽天使从来不会暴露在公众面前,用来迎接大唐使团的只是装饰华丽的普通机动甲胄,没有神经接驳,而是手动电控,其实跟炽天使之间没有可比性。
“哥哥,哥哥!那他们呢?”
西泽尔顺着阿黛尔的目光看去,那是五名身穿绯红符甲的神武天骑。
“那些更原始,也更沉重,勉强算是机动甲胄吧。”
西泽尔看着这些与炽天使在东方战场厮杀的【飞骑卫】,声音低沉。
大教堂阶前,身穿洁白圣袍的教徒们点燃繁如星海的蜡烛,高声吟唱着圣言,全员红色衣装的唐人被团团围住,像是白浪中的红日。
“哥哥,哥哥!他们为什么要点那么多蜡烛啊?”
“因为弥撒马上就要开始了。”
“哥哥,哥哥!什么是弥撒啊?”
“一种让人以为神会帮助你的仪式,其实神不可能帮人。”
“哥哥,哥哥!那个胖狗熊一样的男人是谁?”
“不准说什么胖狗熊一样的男人!女孩子说话不要那么刻薄!那是秦淮将军,大唐使团的主官,他代表那位遥远东方的圣人皇帝来翡冷翠进行国事交流。”
兄妹俩就这么说着话,阿黛尔像只不断喵喵叫唤的小猫,西泽尔像只低声应答的大狗。
而远处,那个被阿黛尔认作大棕熊一般的男人挑了挑眉,看向教堂侧翼的高墙。
自从达成道艺四境后,秦淮的五感便越发敏锐,这点距离下的低语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此时西泽尔已将阿黛尔抱起,经过专门的体质训练,细弱少年的体能有了长足进步,哪怕现在没有机动甲胄的武装,他也可以将阿黛尔高高抱起。
湿润的风从背后吹来,吹起了阿黛尔轻纱的裙裾和西泽尔的黑色大氅,礼花在他们头顶绽放。
她那张明艳的小脸就像精美绝世的名瓷,和抱着他的黑铁一样的男孩形成鲜明的对比,越发显得珍贵而易碎。
【红龙】和他的妹妹么?
秦淮停下脚步,目光转移到他身旁穿着教皇袍的灰发男人脸上。
这张脸跟那对兄妹的眉眼有些相似。
“那是伱的女儿?”
隆微微发怔,没想到秦淮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是,凡尔登公主,我的女儿。”
听着隆的回答,秦淮点点头,随口夸了一句。
“很漂亮,有股东方美。”
听着秦淮的称赞,隆身后人群中几名别着美杜莎家徽的贵族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
类似的问题出现在兄妹之间,阿黛尔看着站在红衣主教们最前端的男人,扭头向西泽尔问道。
“哥哥,那是我们的爸爸么?”
原来阿黛尔是为了这个才吵着要来看使团的,那是她唯一可以直面自己父亲的机会。
西泽尔心里忽然一软,就没把她从石栏杆上抱下来:“是啊,他叫隆·博尔吉亚,是现任的教皇。”
侍者引导着大唐使团进入贵宾席,观礼的人们都把双手举过头顶欢呼起来,一时间千万条手臂在下方挥舞,像是涨落的海潮。
弥撒开始了,在庄严肃穆的管风琴声中,教皇念出神圣的祈祷词,但在秦淮惊鸿一瞥的视野中,这个男子的状态栏里根本没有与宗教有关的专精。
不信教的教皇么.
同样的感慨在西泽尔心头浮现,作为隆·博尔吉亚的得力臂助,他很清楚那男人根本就不记得宗教仪式的程序,是教皇厅的史宾赛厅长临时培训了他,还把祈祷词帮他写成了卡片藏在袖子里。
西泽尔居高临下,带着冷冷的笑意看着那些神色虔诚的信众。这个城市就是这么虚伪,太多的骗局,连信仰都不例外。
弥撒结束之后,红衣主教跟高管们轮番上台演讲,表达了对大唐使团的欢迎和对世界和平的渴望。秦淮也在使团文官的帮助下向翡冷翠致辞,宣布了他们的到来。
随着讲话完毕,国宾礼到此也就结束了,在教堂的钟声中,教皇、红衣主教和高官们退场。他们来时乘坐礼车,返回教廷区的时候却是步行,两边是民众夹道,甲胄骑士们手持巨大的圣徽旗帜在左右护卫,大批的贵族跟随在后。
礼花再度轰响,秦淮带领的大唐使团消失在了民众视野,他们要去教皇宫,参加弥赛亚举办的盛大酒会。
教皇宫中的酒会准入门槛很高,许多翡冷翠的上等贵族都想跟东方通商交易,攫取更多的利益。
跟随在红衣主教团后面的贵族都是经过筛选的,底蕴足够,被允许跟东方使团搭话的人。
作为在【遗藏】行动表现出彩的核心,西泽尔也有资格参加这次酒会,但他既没有兴趣跟那些上位者周旋,也不愿意跟来自东方的刽子手碰面,他拉着阿黛尔的手去找自己的礼车。琳琅夫人已经在车里等了好几个小时,虽然她坐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但西泽尔还是不愿她久等。
他的礼车就停在道边,因为挂着军部的牌子,骑警不敢阻拦。
那条石彻的道路上,由东西方大人物们组成的洪流划过,兴奋的民众们追逐着他们奔跑,楼顶偶尔闪过一道强光,那是密涅瓦机关最新研发的相机在记录如此盛况。
西泽尔被人群挡住了,他有点烦躁,一边护着怀中的阿黛尔,一边扭头寻找那三名卫士。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好像他犯了什么错误,而这个错误即将就要发生。从人群的缝隙里,西泽尔看见那辆黑色礼车的门开了,那繁樱般美丽的女人跳下车来,高跟鞋嗒嗒地响着,她追着人群望往前跑,裙裾飞扬。
西泽尔从未见过她这样奔跑,就像怀春少女看见了自己的情郎.西泽尔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了,该死!他怎么能把车停在那里?那个男人的身影刚刚从母亲的车窗前闪过!
在拥挤的人流中,礼车寸步难行,西泽尔硬挤到礼车旁,将阿黛尔托付给卫士们安置好后,转身跑进了教堂。
教堂的后门通向另外的道路,他可以选择绕路去往教皇宫。
轰隆隆~
在翡冷翠夏季极为常见的对流雨毫无征兆地落下,冲散了兴奋的人群,将民众们逼回家中。
远远望过去,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茫茫的雨幕中。
魁梧的圣堂骑士半跪在教皇宫正门的两侧,手持黄金装饰的长柄战斧,源源不断腾起的白色蒸汽融进雨幕,模糊了骑士们的视线。
教皇宫中传来悠扬的舞曲声,今夜翡冷翠的头面人物们汇聚于此,品尝东方的御赐贡酒,顺带向刚刚上任的安西总督释放善意,因此警戒级别是全年最高,就算是一支军队都冲不进来,必要的情况下,隐藏在附近的重炮群可以把整个教皇宫轰成废墟。
正当骑士们默然无言恍若雕像时,雪亮的灯光忽然刺透了雨幕,跟着是引擎轰鸣声,一台【斯泰因重机】正高速逼近教皇宫。
什么人?!
骑士们霍然起身,战斧交叉,身体前倾,随时准备扑跃而出。
两柄古意十足的合金战斧虽然是仪仗兵器,但劈断一台机车还是没问题的,至于重炮群,那是为了防备大唐使团安排的。
机车在雨中划出好看的弧圈,激起大片的水花,骑手一跃而下,面无表情地从那两柄交叉的战斧下经过。在雨水中骑行了不过几分钟,他身上那件军用大氅便已湿透,走过那扇大斧高举构成的“门”时,他头也不回地一扬手,大氅挂在了一名骑士的战斧上。
大氅下他一身漆黑的军服,领口是闪亮的火焰十字军徽,红色绣金的赤龙在雨中翻飞。
“西泽尔中校!”
老秦站在阿黛尔面前:虎背熊腰≠胖狗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