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凶杀案与铁敢有关？“锦衣卫指挥同知蒋蔚听完陆鸣分析，有些吃惊！
    ”是，大人，多位证人看见，工部摸鱼郎与他护卫进了胡同。“陆鸣认真回复。
    工部摸鱼郎乃帝都顶级网红，近期又时常出没于商业区、餐馆、特殊娱乐场所，所以他的容貌很多人知晓。
    至于特殊娱乐场所，实话实说王吒是挺想体验，不过近期他去青楼主要是用银票换银子，钱庄哭穷，只能请客找人帮忙。
    陆鸣本想今日去军工厂拜访铁敢，岂料被帝都第一盗窃奇案打断，马不停蹄带队四处搜查与询问。
    城门只能关一天，这是府尹大人的指示，陆鸣也没办法。
    ”你认为此案与景奴有关，说说你的看法。“
    锦衣卫指挥同知蒋蔚匆忙赶到顺天府衙门，是因为陆鸣禀报街头凶杀案疑似与景奴参与。
    ”大人，请稍等。“
    陆鸣一挥手，两名捕快迅速离开厅堂，没多久抬出一具尸体。
    ”大人请看，此贼乃短发。“
    蒋蔚点头，他是行家，明白陆鸣的意思，成年男人留短发，要么是和尚，要么是剪完辫子后刚潜入大名的景国奸细。
    “此贼细眼黄牙，内穿锁子甲，食指上有老茧，左手戴金手镯。”
    陆鸣一边解说一边撸开尸体的左手衣袖。
    “是景奴，左耳垂上有耳洞，很有可能是一个巴牙喇。”蒋蔚认定此贼必为景国奸细，而且是个有钱人，有钱后才会戴金手镯戴耳环，景国刚发家没几年，有钱之人多半是靠军功与封赏。
    “大人高见，此贼定是八人之头目，体型粗壮，身上有多处刀疤，料是军功无数的经年战将，巴牙喇中的高手。”
    陆鸣下定论。
    “不错！陆鸣，你果然是京城第一神探，此乃大功一件，本官会上报朝廷。”
    “多谢大人栽培！”陆鸣很激动，今日办的盗窃案可是受尽委屈和喝骂，凶杀案总算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几分才能。
    “景奴为何要刺杀铁敢？”蒋蔚最为不解的就是动机，一个工匠，虽然有名气，但派高手来行刺，一共八人，好大的阵仗。
    “卑职同样不解，从未有过类似之事，太过蹊跷。”
    “不好！本官有要事先走，你继续查，锦衣卫会配合你，一定要端掉景奴在帝国的暗桩。”
    锦衣卫现在跟铁敢关系打得火热，他们的装备要靠工部摸鱼郎升级。所以蒋蔚很上心，用反推法，列出铁敢有什么东西让景国害怕！
    猛然！一道闪电从蒋蔚大脑中划过，让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凉！铁敢正在造枪造炮，尤其是造野战炮，听说一炮能轰千步之外。
    出大事了！景奴已经知道大炮的威力，要提前下手！
    蒋蔚立马安排人去军工厂通知并保护铁敢，天色已晚，他直奔指挥使骆养性家而去。
    与此同时，王吒他们也在药材铺商量对策。
    “既然捕头已发现，我也没有什么好掩盖的，我压根没想过掩盖。明日我去皇宫找王承恩。”
    王吒想了想，在帝都，能说得上话的上层大人物，就是王承恩和张世泽。
    “东家，昨晚应该立即去找王承恩，错过时间，不宜主动去找他说，免得王承恩猜东猜西。”李四窟进言。
    王吒细琢磨，李四窟说得在理，大人物经历的大场面太多，遇事经验老到，但有负作用，就是猜疑！王承恩多半会想，事发后没有立即来找我，有什么秘密么？
    李四窟在帝都能活到现在，不是靠运气，靠的是头脑！他很细腻！
    翌日巳正，王吒打卡上班。
    他就是这么任性摸鱼！
    在军工厂内早已官怨沸腾，看不惯铁敢不准点上班、随意翘班，当然要排除太监兄弟们。
    官员们的确难以接受，一个技术高手、工匠宗师，不被官员所管所用，让官员们如何贪污赚钱？
    国家投入如此巨额银子，怎能让一个任性随意的少年人去管去负责？
    少年工匠每天兢兢业业干活就行，理应让我们官员监督管理他，他有不对的地方理应由我们官员批评教育。
    铁敢狂妄自大、肆意妄为的弹劾如雪片般飞往范景文处，飞往都察院。
    连还没有当官的火枪司七君子，也满腔热情四处游走，痛诉军工厂弊端，痛心火枪司乌烟瘴气！
    要求朝廷赶走火枪司太监，要求严肃惩戒铁敢，还火枪司一片清朗！
    王吒从来不理会，摸鱼是小爷的能耐，你们管不着。弹劾我？搞笑！我又不是官员，弹劾取消我工匠之职，打回原籍么？正好不用服匠役！
    王承恩早已到军工厂，王吒知晓后径直去他的房间。
    “公公，不得不跟您说，我摊上麻烦事，有人要杀我。”屏退左右后，王吒低声说道。
    不主动去皇宫找王承恩，等他来军工厂后，以诉苦的方式沟通。
    “什么！是谁？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不怕满门抄斩么？”王承恩佯装大怒，他昨晚已然知晓，骆养性把凶杀案细节讲得很清楚，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军工厂，安排保卫工作。
    “不知！前日晚上一伙贼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砍我。昨日我反复在想，帝都究竟得罪了谁？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铁敢，你放心，这事交给咱家，一定给你一个交待。”王承恩仗义说道。
    王吒很开心，王承恩还是很靠谱的，必定会动用手上权力彻查。
    但是，随后的操作让王吒再难开心起来，王承恩要求铁敢住在军工厂火枪司，出门逛街特权被取消，摸鱼至高境界掉级，相当于被圈禁在军工厂。
    接下来，王承恩牵头开会。
    原来，国债已卖出十六万两银子，十万两批给军工厂，用于继续买东胜神州铁料。
    范景文已入阁，放弃了一些利益，跟王承恩密谈后妥协，让火炮司工匠由褚章文统一调度，加快造枪造炮进程。
    火炮司一直处于瘫痪状态，宋铭仁想造火绳枪翻身，不料自己先翻车。
    会议上，全是老熟人，褚章文这老家伙苦尽甘来，满面春风，传闻是新东厂厂公的有力竞争者。
    方以智、老宋、小鹌鹑等人重新被启用，范景文一直欣赏并培养方以智。所谓的纵容铁敢偷窃物资一案现今无人再提，因而原火炮司一帮人重新被安排进入铠甲司，宋铭仁目前只是被架空，尚未革职。
    他们进入铠甲司后，没有管铠甲制造，而是前往西山负责冶炼钢铁，范景文认同他们炼钢的建议，不算昏庸。
    方以智与小鹌鹑跟随于近直一块儿参加会议，颇有些深意。
    还有一人，让王吒暗笑山水有相逢，一段时间未曾谋面的原军器局副史陈德明出现在官员队伍中。
    “陈大人，火炮司只有两万五千两银子么？”王吒嘴角一挑，笑问陈德明，想当初陈德明打压并讹诈他时是何等狡黠与犀利。
    陈德明在会上递给王吒一份文书，里面有工匠数量与工种安排，有此次火炮司购买铁料的银两数量等内容。
    于近直脸皮直抽动，方以智和小鹌鹑的脸刷红，羞愧得想抽身离开，此次十万两购买铁料的银子，火枪司和火炮司各分五万，结果一漂没，到王吒手上只有一半。
    陈德明没料到铁敢会突然发难，漂没是官场心照不宣的事，有啥好问的？好在他能装傻：“铁宗师，火炮司各项开支巨大，等米下锅的地方很多。”
    褚章文眯着眼睛，略加思索，说道：“于大人，火炮司困难，该多支持支持，也好再匀出些银子购买铁料。”
    此次皇帝特批的银子，褚章文没有全投，漂没了一万两，毕竟他的地位现在稳中有升，不像上次岌岌可危，上次他一咬牙，五万两一两都没有贪。
    火枪司投了四万，火炮司却只投两万五，备受文官挤兑的他当然要耍耍威风，现在两个司可都归他调度安排。
    “子近，回去再好好核算，争取匀出些银子了，燧发枪和野战炮是大事，耽误不得。”于近直只好先表态，至于再追加多少银子，以后扯皮呗，看你褚章文能有多少时间去扯皮。
    “是，大人！”陈德明明白于近直的态度。
    王吒一点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摇了摇头。
    心中嘲笑，军工厂大部分文官的德性，好意思满含怨气？好意思弹劾他？你们能造出啥质量过硬的好东西？
    然后，拿出小鹌鹑画的炒钢法流程图，跟小鹌鹑与方以智讨论起来。
    小鹌鹑经历骤上云端，又骤然跌落，成熟了许多。
    他擅长丹青，人又聪明，二十出头的进士呀，即便是八股文下的考试狂人，干实事能力太弱，但智商足够，有师傅指明方向且多加指导，成长会很快。
    王吒仔细查看炒钢法流程图，不断询问，小鹌鹑基本能流利回答，可见他跟着老宋、申仁没少学东西，《天工开物》等书没少看。
    王吒有冲动，想办一个机械制图班，招一批有潜力资质佳的书生，古代工匠大多是文盲，成长空间有限，培养这些书生实际动手能力和量化数据思维，二三年后必然能涌现大批优秀工匠。
    于近直脸色铁青，内心暴怒，好一个狂妄少年工匠，全然没有把军工厂少卿放在眼里，真想叫人把铁敢拖出去打几十板子，藐视领导！
    褚章文同样生气，但平静得多，他教训过铁敢，似乎作用不大，反而是他离不开铁敢，毕竟关键时候拉了自己一把，先忍忍吧。
    王承恩不同，他越来越了解铁敢，和以前的吴名一样，完全看不起工部的这些官员，可你能说啥？人家确实能力比你强太多。
    他放下架子，饶有兴趣地走过来旁听王吒与方以智、安吴阳的讨论
    王吒不可能告诉他们坩埚炼钢法，但大家关系不错，他还是愿意指点一二，建议方安二人，炼铁时，可添加些石灰石，还给出具体比例参考。
    陈德明曾经在名望楼被铁敢震撼，对铁敢非常好奇，他也厚着脸皮凑过来。看着神情自若轻松指点的铁敢，如同饱学大儒指导学生，要知道方以智是名动天下的才子，陈德明再次被震撼！
    王承恩不仅震撼，而且抑郁！是的，他很焦虑，皇帝至今依然对铁敢很冷漠，采用了铁敢的国债建议，没有一点奖赏，这是一个皇帝该有的胸襟么？
    时间飞快，三天过去。火炮司一大半工匠融入火枪司，加快制造燧发枪，其它工匠继续造炮。
    火炮司有汤若望，买到东胜神州铁料后大喜，开始用泥膜铸造火炮，卡洛斯时不时跑去指导。
    卡洛斯脸皮变厚，估计是阿方索走前给他支的招，这货一边诚恳喊铁敢师傅，一边跟汤若望汇报偷师进展。
    该说不说，卡洛斯是这批徒弟中成就最大的一个，他用泥膜铸造出两门炮，第一门试射时想超过千步距离，爆了！被章进一通痛骂败家，连七君子也鄙视他，不再搭理他。
    然而，有实力的人总能耐住寂寞，卡洛斯没过多久又铸造出一门野战炮。因为他明白，哪是什么东胜神州铁料，这分明是钢！
    王承恩管理手段高超，利用铁敢遇刺的机会，“软禁”铁敢在军工厂干活，暂时压住沸腾的官怨。
    同时，新的购买铁料银子，一共六万五千两，在他严厉督促下，很快付给林度。他心里清楚，铁敢很有责任心，只要银子到位后，干活包你满意！
    王吒是现代人，甭管皇帝瞧不瞧得上自己，拿了银子，那就好好干！他让人又从潘家园弄了两个l6工具钢材质的钻头。
    火炮司加火枪司工匠近千人，制造速度主要就卡壳在钻枪管上，现在每天最多钻十根枪管，而木制枪托已经生产上千把，各种配件足够造上千支燧发枪。
    钻枪管现状，王承恩很清楚，所以他同意部分工匠使用锻打枪管的老办法，所谓的铁料是钢，老方法照样能打造出重量轻威力大的枪管。
    鸟铳为啥在大名军队普及程度低，很大原因是枪重，铸铁打造的枪管，为防止炸膛，枪管只能做厚，别无他法，否则承受不了火药膛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