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中,陆鸣浑身冷汗!
一、麻袋案:
最初几起麻袋案,均与现军工厂以前军器局有关联。
被套麻袋打的皆是军器局的官员,而铁敢恰巧就是军器局的工匠。打赵二的人中有与铁敢关系莫逆的店小二,很巧的是,铁敢手下有一群剽悍的江湖好汉。
线索一串,非常清晰,只需明后天去问问被打官员是否跟铁敢有过节?
二、嘉定伯顺义庄园被劫案:
铁敢事发时在庄园,事发后,在平谷自己遇见化装成络腮胡的铁敢,如此巧么?是他的手下劫掠了庄园么?
他为什么要化装?为什么不直接回帝都?非要在平谷待一段时间再回到帝都?
只要多去了解铁敢在帝都的经历,以及他跟嘉定伯的关系,答案似乎不难。
三、景国奸细刺杀案:
景国奸细为何要刺杀铁敢,锦衣卫没直接跟他说,但他知道锦衣卫目前在保护铁敢。
想到这里,他掏出两颗子弹壳,一颗是在埙山,他跟踪铁敢在山脚发现,而且他清楚那一片土地发生过激战,死了很多人。
另一颗在刺杀铁敢的胡同现场,他弄不明白手上的两颗子弹壳是啥东西,有啥用,他只知道材质是铜。
现在他还知道这两颗东西跟铁敢有关联。
一桩桩,一件件,理出来的线索越多,越让陆鸣惊惧!
顺义嘉定伯庄园和帝都嘉定伯别院,都被劫掠,家具、瓷器都没有放过......
啪!陆鸣扇了自己一耳光,别乱联系,盗窃案如果跟铁敢有关系,那铁敢是不是人?不是人,是啥?神仙么?
陆鸣长吁一口气,他面对的不仅是铁敢,他很清楚铁敢手下有很多高手,铁敢的身后有一股神秘势力!
第二天,陆鸣去找原军器局被套麻袋打的官员,发现自己被盯梢,果然没有低估,铁敢的身后有一股大势力,很庞大的组织,下属众多。
他故意把盯梢之人引到一处死胡同,想擒下来审问,谁知有人策应,自己跟几个捕快被撒了一身面粉。
是警告么?面粉换为石灰,他们这几个人能活命么?
陆鸣暂时放弃找原军器局官员,转而托朋友关系调查铁敢的来历,以及铁敢在帝都的一切经历,包括跟谁交好,跟谁结仇,尤其是跟嘉定伯有没有过节。
......
王吒同样没闲着,当晚去了趟蒋蔚府上,了解完陆鸣找自己的缘由后,他连夜陪蒋蔚去锦衣卫大牢,配合锦衣卫调查景国暗桩。
猴子几人抓到张六,赵二又被一顿嗨揍,从此赵二变成一位与人为善的胖子,平凡过完一生,再未混迹社团。
翌日,王吒面临选择,虽然确定陆鸣昨日不是来查他,但陆鸣已经掌握大量线索。
不说麻袋案这种小案件,单说顺义嘉定伯庄园,如此多线索,普通人都会怀疑,更何况是个”老刑警“。
干掉陆鸣么?还是赶紧跑路?
算了!还是那句话,花有重开日,人就命一条!
自己早已打算回江南,为了在帝都多待几天,要物理消灭一个生命?价值观不允许。
想清楚后的王吒果断开始安排撤退,并让林度跟老孟详谈,陆鸣见过他跟老孟在一起,不安全,一块儿撤。
二月十三日,未时。经过一天多的安排,王吒即将告别军工厂,这儿也曾经是军器局。
”二弟,成国公想见你。“章进跑来,递过一张请柬。
朱纯臣?王吒短暂合计,朱纯臣不可能怀疑自己干掉王德化,去见见无妨,有机会接触他,多了解他有好处。
”好。“王吒一口应下。
名望楼,二楼包间。
轻歌曼舞,衣裳褴褛,包间内春意浓浓!
初次见面,朱纯臣温文儒雅、风度翩翩,送了一份大礼:金扣金边金图案的皮革小腰包。
让王吒佩服,送礼方面,勋贵皆高段位选手。铁敢是工匠宗师,皮革小腰包正好装工具、铅笔、图纸之类的东西。
王吒不想以大宝石回礼,送出了阿方索的戒指,比不上金腰包值钱,但胜在异域风情,样式新奇。
朱纯臣脸色微怒,戒指他蛮喜欢,还拿在手上欣赏把玩,心里却怒海翻腾。
一个工匠而已,皇帝看中你,尾巴翘上天了!本公给你金腰包,是赏赐,是施恩!你个黄口小儿,居然回礼,干嘛,要跟本公平辈相交?
一通废话后,朱纯臣说出来意。
”铁敢,前几日,圣上跟本公提过,让你协助新军训练。”
”啊!......这......我没有在军队待过,恐难胜任。“王吒大吃一惊,皇帝还有这想法,没跟王承恩说过呀。
朱纯臣看着惊讶不解的铁敢,解释道:“圣上说你不仅能造新火器,还熟知新火器上的军阵使用,能发挥新火器的优势和威力,神机营新军已经开始训练。“
陕西张自成二月初兵发山西,战事危急。皇帝越发烦躁,让新军加快训练,一想到训练自然想起铁敢,当初在皇宫的一番谈话让他印象深刻。
”国公爷,小人在军工厂负责造枪造炮,实在难抽身。“
”无妨,本公自会跟王公公打招呼,以后你一半时间在军工厂,一半时间在神机营。“
王吒不再推辞,反正我都是要跑路的人,还推三推四的干嘛!
心中暗自庆幸,恩怨分明是王吒的性格,朱纯臣是要杀,但如果收了报酬,神机营新军士兵该教得教。得亏我回礼了,否则还真不好意思不去新军传授些东西,心理平衡多了。
”铁敢,新军训练,望你能尽心尽力,若见成效,本公不吝赏赐。“
朱纯臣高高在上的态度,让王吒很是生厌。看看人家王承恩,态度多端正,就是做好服务后勤工作,在高级人才面前认得清自己的角色与工作任务。
”多谢国公爷栽培。“王吒有气无力地回道。
朱纯臣脸皮有些抽动,好一个狂傲之辈!工匠宗师么?这世间才能卓绝的人多了去了,不服管束,又自大自傲之人,谁会用你?
两人的”职场“理念完全不同,朱纯臣是古代强调尊卑的理念,王吒是现代人,又不缺钱,要的是重视与平等。
谈话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谈崩!
”铁敢,军营不比军工厂,要约束自己遵守军纪,要服从军令,如若违反,轻则鞭打,重则砍头!“
朱纯臣说话腔调越来越严厉,尤其说到军令,声音陡然提高,一字一句,表达出自己的不满,释放出浓郁的威胁。
王吒面色严肃,暗忖,咋了?不满意么?要像褚章文一样,先打二十板子立威?要我低头听话么?
以前没办法,我忍了!现在,我可不想忍!
”小人明白,在军营自当遵守,小人先行告退。“王吒不卑不亢,起身告退。
朱纯臣有些懵,看不明白铁敢的举动,我威胁的意思很清晰,三岁小孩都应该听得懂,怎么?这就不高兴了?要走?
”铁敢,还不能走,有两人你要见一见。来人,传窦千户和朱千户。“
片刻,包间里进来两个壮汉。
随后,王吒心起波澜,原来窦千户是河间民团团长,后随天师入京,他跟秦彪两人领一千民团精锐进入神机营。
窦千户,名唤窦刚,红脸大汉,生得威风凛凛,长髯飘飘,仿似关二哥出场,顾盼之间,让人胆颤!
这形象,带到战场上去,横刀立马,能让敌方士气大减!古往今来生得好、天赋好的人确实比其他人要占优势,屌丝们别不服,这是自然选择规律!
窦刚等人从锦衣卫诏狱里释放出来,一直赋闲养伤。上元节后皇帝召见他们几个将官,温言安抚,官复原职,重新回到神机营负责新军训练。
皇帝算盘打得不错,但想得太简单,过于迷信皇家的威望,窦刚这批人只服天师,对皇帝早就失望。
他们既然反出神机营,就是要跟朝廷对着干,岂是三言两语安抚能改变,更何况在锦衣卫诏狱受过非人虐待,其实皇帝是在神机营给自己埋了一颗雷!
朱纯臣引见完了两人后,即兴训话。
\"陕西匪首张逆二月初在沙涡口造船三千,渡过黄河,接连攻下汾州、阳城、蒲州,初五攻克重城太原,国事危急!刻不容缓!
朱盛安、窦刚、铁敢,你三人务必在月底前训练完三千新军,重点训练密集枪阵和野战炮使用。
痛击张逆的奇功关键在你们,切不可辜负本公厚望!\"
”喏!“王吒跟着两个千户回应,心中明亮,皇帝已把天师所传尽数告知朱纯臣,不过皇帝这选人真不咋样,选张世泽明显要强于朱纯臣。
朱纯臣训完话后,接着说起场面话,但发觉铁敢心不在焉,眉头一皱,挥手让其他人回避。
包间内只剩王吒与朱纯臣两人,一阵沉默!
终于,朱纯臣开口:”铁敢,你很聪明,工匠一道才能非凡。但你太年轻,很多事不懂,我可以教你。“
朱纯臣早已不是纨绔勋贵,继承国公十多年,或多或少有些驭人经验,他想收服铁敢。
啥意思,刚才的话有威胁的意思,怎么话锋一转,又开始做思想工作。王吒郁闷,我很急,没时间,我要出城!
”是,小人一定谨听国公爷教诲。“
朱纯臣特别想现在上去一顿暴打铁敢,他受不了铁敢的敷衍和漫不经心的样子,隐隐还透出一种瞧不上自己的味道。
他已经尽可能温和,没想到还是收获不到铁敢的奉迎和谄媚,他需要低眉顺眼、用心逢迎的属下,他才会给属下空间,给属下财富。
朱纯臣会礼贤下士么?也会,但只可能礼贤大儒级别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十七岁的工匠?
”本公听说方以智曾经四处活动,想推荐你去国子监。“
”去不了算了,小人也没打算去。“
”铁敢,要知道你现在还是奴籍!“朱纯臣抛出狠话。
王吒脸色冷青,嘉定伯抓他去顺义庄园,匠籍就能变成奴籍,这尼玛欺负人没有这么欺负的!更可恶的是皇帝,居然说让他在军工厂造完枪炮后,接着去嘉定伯府!
其实没人拿这事当真,可朱纯臣非要这么说,你也没法反击,铁敢是在嘉定伯府待过几天。
朱纯臣看到王吒的愤怒,终于心顺很多,你铁敢是挣了些钱,可在权力面前你算啥,随时可以把你踩下去。
”铁敢,本公能让你脱去奴籍,也能让你去国子监。“
”不知国公爷,有何吩咐?“王吒懒得配合朱纯臣,直接问道。
朱纯臣很无奈,他的驭人方法是我施恩于你,你要感恩。
可铁敢完全没有感恩的态度,他甚至觉得铁敢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这些话起不了作用。
”本公知道你卖燧发枪给锦衣卫,也卖给张世泽。“
王吒抬眼望向朱纯臣,锦衣卫买枪估计不好隐瞒,张世泽应当没人能知道,顶层勋贵们的眼线果然不可小觑。
”国公爷想要如何?“
”很简单,以后你在我这儿打造燧发枪和野战炮,钱不会少,大宅院、田产、美女应有尽有,你还可以当官。“
王吒听明白了,跟去嘉定伯那儿本质上差不多,都是给他们当奴才,区别在于朱纯臣这边还可以推荐你去做官,以后当他朱纯臣的高级奴才!
朱纯臣胃口很大,他要控制燧发枪和野战炮的生产,以后由他去定价和销售,想卖什么价格,想卖给谁,由他做主。不想卖的人花再多银子也买不到,尤其是野战炮这种大杀器。
”国公爷需要的话,小人可以卖给你,价格和张小公爷一样。“
王吒淡淡回应,心中暗骂,朱纯臣跟嘉定伯还真是一路货色,想独吞新火器买卖!
”大胆!“朱纯臣再已无法忍受,一声怒骂!
王吒冷笑,权力滔天了不起呀,连交易都不愿意的贪婪之辈!
虽说我和兴华会准备要杀你,可在你不知道我要杀你之前,你想买,价格合适的话,不是不可以交易。
一声大胆引起包间外锦衣卫的注意,可又不敢推门而入,成国公可不好惹。
朱纯臣站起身来,离开自己的桌子,走到铁敢的面前,宴席是分餐制,一人面前一个小桌。
他用手指着他,都快杵着王吒的鼻子了!
”一个卑贱的奴仆,以为有圣眷,就敢这样跟本公说话,知不知道,本公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他已经盛怒,废了多少口水,铁敢依然一副冷淡的模样,什么时候一个工匠敢瞧不起一个国公?
开门见山直说后,这个工匠还敢跟本公卖火器?什么玩意!
”卑贱的奴仆“几个字深深刺激着王吒,同样盛怒的王吒没忍住,唰!他出手了!
他左手快速抓住朱纯臣杵过来的食指,朱纯臣被掰得眼泪花直转,喉咙里发出哦哦的声音。
王吒没有罢手的意思,踢开桌子,站起身来,嘭的一击右直拳,打在朱纯臣头上,眉骨开裂,鲜血直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