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张自成亲率大军抵达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
潘家园,孟氏客栈后院,客栈早已不营业,因而成为一个临时据点。
”老杨真是糊涂呀!“
王吒感叹,月初自己去信让卤煮火烧店的老杨头南下,可老杨头不愿离开刚刚兴旺起来的店铺,现在想走已经走不了,城门已关。
第一次经历乱世,王吒也没经验,他在月初已经很快速地写信给朋友们,但大名败得太快,快得很多人刚在犹豫中,就没有机会再犹豫了!
方以智、老宋等人接到信,显然不会南下,他们有官身,不会轻易离开。三月十三日拉了几车铁料后,再未去西山炼铁,朝廷决定要死守帝都,等待勤王大军。
军工厂的工匠兄弟们,自三月三日后封闭管理,加快火器与其他兵器生产,尤其是”研发组“成员,王承恩重点照顾,全力造燧发枪。
”二主公,事不可为,走吧,松江的船队已到天津。“林度运送银两刚回来,第二批五十万两银子不需要他再跑第二趟。
”小天师,京营有很多朱纯臣的眼线,此地太危险,不可久留。“窦刚很焦急,现在京营军队不断有巡查,很容易暴露。
神机营造反的大部队躲入埙山,他带着十几名亲信便衣跟随王吒。
”哎!......“王吒长叹,帝都有很多兄弟朋友,有很多工匠,真不愿意让他们在剧烈乱世震荡中陷入漩涡,生死靠运气。
”走!”王吒起身,从后院北门撤离。
刚走不到百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官爷,行行好!燧石是我们兄弟起早摸黑去西山找的,好歹给一些银子。”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赔笑恳求道。
燧石哥?王吒瞬间听出恳求之人是谁,这是一个朴实的汉子,常年在野外干活,看着像三十多岁,实际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哥们。
这个年轻哥们有一个优点,喜欢笑,黝黑粗糙的脸一笑便露出满口黄牙,但他不尴尬,跟你说话总是带着笑,很乐观。
燧石哥是潘家园经济大发展的一个缩影,王吒与左堂合作,炼钢、造玻璃、造蜂窝煤、造刀剑、造火器等等,催动产业链发展。
燧石哥自小在西山深处的小村庄长大,打过猎、砍过柴,又帮潘家园的琉璃窑找合适的原料,正好王吒要买优质燧石,点亮了燧石哥的发财之路。
从此他往返于西山与潘家园,把山里找到的顶级燧石卖给王吒。
“反贼立马就要打过来了,懂么?京营需要燧石,有燧石才能造出更多火器,才能打败反贼,是在保护你!”
一个捕快劈头盖脸一通训。
“官爷,找燧石不容易,好歹给点铜板。”
“滚!大爷还要交差,懒得理你这个穷鬼。”
燧石哥被推开,只能无奈看着几个捕快把两筐燧石抬到驴车上。
王吒没有打算上前正义出手帮忙,他准备捕快们离开后,再去安慰燧石哥,而且他要带燧石哥南下,这是一个找矿奇才!
猛然,他扭头看向右手边,十米外,站着一个人。
陆鸣!
陆鸣出来不是办案,是办事,锦衣卫们都去参加城防,军工厂需要燧石,这活派到了陆名头上。
“陆捕头,好久不见。”王吒率先发话,化装在神探面前没啥用,对方既然在注视他,不如敞开说。
“铁宗师,你胆子真大!”陆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打听到潘家园商业街北面有几个院子曾经卖燧石,过来拉的时候竟然能碰着钦犯。
王吒慢步走近陆鸣身边,陆鸣背心已然湿透,四周有二十多条汉子盯着他。
“在埙山,我放你一马,不是怕官府,只是我不喜欢杀人!”
轰!陆鸣震惊!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也不止一次跟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对质过,但从未如此被震慑住!
他内心竟有些认同,铁敢确实不喜欢杀人,惹他之人不过是打一顿,或者打劫一顿。
铁敢有实力且有机会杀他么?他相信有!
作为顺天府总捕头,江湖最近沸沸扬扬的追杀铁敢悬赏,皇帝也许不知道,但他知道,江湖上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鬼手张和田大虎追杀不成反被杀,甚至铁敢还张狂发布成国公的人头悬赏令。
思想斗争足有三分钟,陆鸣承不杀之情,双手一抱,问道:“不知铁宗师有何打算?”
“我想让你带我进城,我有事要找英国公,放心!不白带,有报酬。”
林度等人心中俱大骇,铁敢竟不死心,一定要去龙潭虎穴闯闯么?
“京城到处都有成国公的眼线,你不怕?”
“朱纯臣,呵呵!垃圾一个,怕个der!我只是不想让圣上和王公公为难。”
陆鸣无语,虽然der啥的不懂,但他明白,全是顶层大人物,他们之间的事少掺和,把铁敢带进城就行,其他一概不过问。
王吒不怕么?怕!潜入帝都不莽撞么?有点。
那为啥会突然冒出如此胆大的计划?因为王吒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系统的人!
高级文明开发的虫洞系统有空间功能,有此为倚仗,随身携带巨量物资,各种骚操作层出不穷,啥龙潭虎穴不能闯?
带上大黑星、56半、手榴弹、战术背心、战术手电筒、喷子、滑轮弩、长短冷兵器.......
再带上能吃一个月的干粮、肉铺、水,甚至连酒我都带上......
随后,王吒让陆鸣等半个时辰,他需要回一趟浮云观。
申时,陆鸣领着王吒三人顺利通过广渠门官兵审查,理由很简单,王吒三人会加工燧石,带回军工厂协助造燧发枪。
完美潜回帝都!
中间有一个小插曲,王吒居然出现银荒!
可以说是穿越以来头一回,浮云观的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全运走了,他身上的现银没有多少,只好给了一颗小红宝石做报酬。从陆鸣惊讶表情便清楚报酬绝对让其满意,那可是一颗最少价值两千两银子的宝石。
现银很少,几十两而已,银票倒还有两万六千多两,不过如今是一堆废纸。
进城后,王吒与陆鸣道别,他不会给陆鸣添麻烦。潜回帝都只带了两人,一个是李四窟,潜伏高手;一个是猴子,顶级斥候。
其他人没法带,如铁熊、高大柱这样的肉盾护卫,鹰三爷的刀疤,都太显眼,进城门容易被怀疑。人多了,更没法带,城门的官兵大战在即很紧张。
杨记卤煮火烧店,通过王小六,把章进叫了出来。
“大哥,朝廷腐败,军备废弛,挡不住的,别犹豫了,赶紧找机会溜走,随我南下。放心,江南小弟有产业,钱不会少赚。”
章进有些生气,若是别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敢拿刀子砍,可这是拜把兄弟说的,他下不了手。
“二弟呀,流寇能成啥气候,他们攻不下京城,必会自乱。”
咦!王吒一愣!也不是没道理,农民起义军发展过快的话,组织很松散,说崩就崩。
“大哥呀,时间不等人,你最多再好好想一天,记住,咱们今日所说的话,切不可告诉褚公公。”
“不能告诉干爹?”
王吒心塞,章进这货,现在最信任的除了拜把兄弟的自己,那就是他的干爹,他对他的干爹从不隐瞒任何事。
“这两天,先不告诉,好么?朱纯臣在四处找我。”
“成国公的事,或有转圜之处,王公公很想让你重回军工厂,皇帝也不想杀你,找个机会立一个大功,再给成国公赔罪,应该能行。”
矮油,我去!章进是咋想的,以朱纯臣那性格咋可能会放过自己。而且,小爷还想要朱纯臣的人头。
不过,王吒也不好打击章进。
老杨头倒是好做思想工作,三月初是因为对朝廷抱有幻想,现如今城门四闭、百业凋敝、钱庄跑路,他手上一百多两银票成废纸,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乱世将临。
一家人跟王小六收拾细软,不再对扩大翻新的卤煮火烧店恋恋不舍。
火烧店后院,王吒辗转难眠,潜回帝都的计划进展受阻,没有章进协助,他很难带出工匠兄弟们,除非硬闯军工厂。
.......
三月十六日,张自成大军过昌平,抵沙河。
王吒去英国公府找张世泽,按他的计划,出城门得靠张世泽。不料,张世泽已领兵驻扎阜成门。
没有手机提前联系的古代平行世界,意外频频,尤其是大军将至,一片乱哄哄的帝都。
王吒备受教育,把事情想简单了,二三天内幻想带人出城难如登天,身困帝都!
章进没办法说服,王吒只好兵行险招贿赂了一个太监,给军工厂研发组的左堂送信。至少让里面的人知道自己在外面,明日他设法弄到出城的令牌,到时争取把研发组的兄弟们带走。
傍晚,他马不停蹄去阜成门找张宗泽。
”铁敢,你胆子不小,还敢回来?“
王吒喝了一口酒,张宗泽不错,没卖了自己,此行有风险,毕竟两个国公之间搞不好有交情。
”国公爷,不敢隐瞒,我想带走几个军工厂兄弟,所以又跑回来。“
张宗泽正月已继承国公爵位。
”王承恩盯得很紧,不会让你拐走的。你不如献出什么宝贝给圣上,或者立一个大功,圣上本就不想杀你,说不定会替你向成国公说和。“
王吒暗叹,张宗泽跟章进差不多想法,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跟朱纯臣已经势成水火。
”朱纯臣不会同意的。“
”你为何出手打他?“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蝼蚁,是卑贱的奴仆,他能随时捏死我。“
张世泽沉默,他能猜到朱纯臣为何恼羞成怒,无非和自己一样,想让铁敢帮其打造新火器,区别在于自己礼敬铁敢,而朱纯臣想以权势压人。
”朱纯臣贪婪成性、睚眦必报,你今晚先在本公军营住一宿,这里都是本公的人,很安全,明日我想法让你们从东便门出城。“
”多谢国公爷成全,小人带来了两件宝物,请国公爷鉴赏。“
张世泽摆了摆手,说道:”铁敢,本公欣赏你,所以会帮你,不用客气送礼。“
”国公爷,这是两件新火器,以后国公爷可以参照打造。“
”哦!拿上来!“张世泽一听,大悦!立即嚷着要看。
线膛燧发枪,一长一短!
为一个工匠,张世泽并不在乎勋贵之间的交情,且有撕破脸皮的风险,王吒由衷感谢,献上线膛枪,张世泽能处。
”在枪管里刻出这几根你说的膛线,就能提高准确度?“张世泽一时无法消化新知识。
”原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准确度提高不是一星半点,国公爷牢牢记住这个优势就行。“
”可惜现在没法试射。“张世泽有些遗憾。
夜已深,试枪容易引起士兵误会。
”那就明日再试,到时国公一试便知。“
岂料,翌日不是试射,直接是实战射击!
古代战场,人数过万,人山人海,看得让人血脉贲张!
”他们有多少人?“王吒站在城墙,看着城外旌旗招展,成群士兵列阵铺开,真心比看电影壮观多了,没白穿越!
”据斥候打探,逆贼今日约有五万余人,从西直门到阜成门摆开阵势力,必定会在今日试探攻城。“张世泽面色凝重。
没过多久,十几骑探马在城外奔驰,时不时停下来仔细查看城墙防守,寻找漏洞。
其中一骑,头戴飞碟盔,身穿棉甲,手持单筒望远镜,看身份像一个总旗百户之类的小武官。
王吒暗笑,自己卖出去上千个单筒望远镜,极大推进平行世界军事发展,不知道对面那位总旗是否使用的是铁家村制造产品?
只见那名总旗纵马越发大胆,最后竟然停在两百米左右的位置,他想更清楚地查看城防。
古代弓箭,最远射程一般在200米左右,不是平射,是抛射,而且过了120米后基本软弱无力,没多大杀伤力。
至于大名朝的燧发枪,50米之外能不能打中目标随缘。
”拿枪来!“王吒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