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上海外滩,王炸兵器铺。
后院传出畅快且充满得意的小曲:
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
吹走我心里,那段痛,那段悲
让狂风吹起,暴雨冲洗,当初意难平,一切由我改变!
“哈哈!畅快!人生得意须尽吹!可惜刘莽和无敌不在身边,找不到对象炫耀我的战绩!”
王吒躺在竹摇椅上,身着棉布t恤大裤衩,外加藤编凉鞋,悠闲喝着凉茶哼着小曲。
棉布t恤、大裤衩、藤编凉鞋,是王吒与无敌去年推出的盛夏三件套,如今风靡基隆城。
跨海远征辽东,奇袭天津,如同狂风掀起惊涛骇浪,重重拍打景朝皇族。
捡漏得到帝都,景朝皇族狂了,飘了!
是该拍打拍打他们,让他们清醒,别乱来!
搞什么剃发易服,当大名两百多年臣子时,大名有叫你们束发么?
说到服装,钵盔、棉甲是你们创造的么?用的是谁的?心里没数么?盘扣长袍不过是圆领长袍的分支,六合一统帽(瓜皮帽)是谁发明的?
既然借用了各家的风格,就别当成自己的,推行百花齐放不好么?
揉合东北各部落组成的一个民族,搞什么景汉不通婚,当自己是国族么?
打江山时,多少汉将助你们得天下,非要排汉防汉?
往上推,游牧渔猎部落,你们从哪儿来?你们的先辈是谁?
女真、鲜卑、肃慎、契丹、柔然、匈奴......
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谁会愿意到苦寒之地?谁愿意漂泊游牧?
中原争斗逃难迁移过去的!
变成部落后,文化、语言、民族都会消失,每经历一个阶段,会由强大的雄主统一各部落,再推行新语言,命名新民族。
得了江山,踏踏实实做事不好么?非要作!
从五月中旬开始,天下呈现出各方势力,以及大小军阀读不懂的局面。
五月下旬,部分运输船队为了避免空船浪费运力,在基隆港和上海装满货,先到登州府卸货,再奔辽东半岛。
运送的物资包括燧发枪、野战炮、铠甲刀枪、粮食、肥皂等。
争世王征战辽东的时候留下话,可多探查登州府守军动态。正好新火器到手,留守大将胆肥了,立即安排探查。
造反出身的张自成麾下部队有一大强项,就是敢试敢打,远甚于只知道欺负百姓的南名军队。
不探不知道,一探真奇妙!
居然有守军要反正,因为剃发易服谁踏马心里不憋屈,正好驻扎山东的正白旗固山额真准塔调兵南征,后防空虚。
一通操作虽然猛不如虎,但效果实打实,半个月内登州府重回争世王手上。
准塔大惊,赶紧回防山东,并快马回报帝都。
紧跟着,六月上旬,帝都惊恐,博洛回京,多铎驻守淮安。
风雨飘摇的扬州突然解围,让准备慷慨就义的史明法砸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一筹莫展,唯有死志迎战的靖国公黄得攻,在芜湖竟然无仗可打。
他于四月初,轻松击退左梦庚,获进爵靖国公,加封为左柱国。
保国公朱国弼牛逼哄哄,在应天府招募勇士,加上自己的兵马,组织了五千人,浩浩荡荡直奔镇江,但迟迟不敢过江。
倒是英国公张世泽带着五百人过江增援史明法。
南名朝廷很多官员上书,陈诉观点:南方炎热,加之战船不足,因而景军不战而退。
首辅马士英再怎么自负,也断不会认同这类无稽妄谈。
在苦思原因之后,一个惊天消息,骆养性在天津反正,驾海船抵达松江。
难道是北方汉民不堪忍受暴政,纷纷起义?马士英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立马请皇帝封骆养性为宁远伯,传其到南京领封。
于是,得知自己要当伯爵了,骆养性开心无比,特意跑到王炸兵器铺。
“老弟,你这身奇装异服,太过惊世骇俗!”
骆养性看见躺在竹椅上的王吒,眼睛瞪圆,脱口而出。
王吒暗笑,老古董!跟不上潮流。
“老哥,找我啥事?”
“老弟啊,不是愚兄不想去台湾省,朝廷有要事相商,我先去一趟南京城,如何?”
王吒眯起眼睛,心想骆养性真是一个官迷,伯爵竟让他心花怒放。
骆养性封为伯爵一事,已传到王吒耳中。
王吒待在松江府的方式很奇特,他不造反,还给松江府官员好处,有钱一起赚,相处融洽。
所以,原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来到松江的消息几天内快速传开,王吒也没有掩饰的意思,骆养性借此机会树立了些名声,大肆鼓吹自己在天津起义,英勇反抗景奴。
毕竟他投降过张自成,接着又投降景奴,声名太臭,必须尽快扭转口碑。
而朝廷传来的旨意必然要经过松江府地方官员,王吒自然很快知晓朝廷的想法。
“行,想去就去吧。”王吒没有阻拦,他根本不打算收编骆养性,让其为自己效力。
远自五月十三日起,辽东运输来的人与物资便挤满上海县外滩。
但铁杆团封锁外滩,严控消息,松江府上上下下只知有大量的人和物资出现在上海,却不知来自何方。
直到近几天,辽东运输任务结束,铁杆团才解除封锁。
陆陆续续,各种消息飞上天,开始蔓延整个松江府。
同意骆养性去南京,对王吒来说确实无所谓,不存在什么军情要保密,不出两个月,辽东与天津之战必将天下皆知。
骆养性感受到王吒的冷意,赶紧解释:“老弟啊,老哥先过去给你打前站,你立下的功劳,惊天动地,乃不世奇功,老哥一定给朝廷好好说道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同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但王吒不想告诉骆养性。
三皇子和长公主,在二月份时,已逃离南京,躲到台湾省。
王吒不想多生事,也不想当拥立派,拉拢骆养性等人去拥立新君,他想让三皇子和长公主不受干扰,好好学习成长。
“不用说,我在南京打了保国公,他们恨死我,说也没用。”
“啊!”骆养性大嘴张圆,迟迟无法合拢,我滴个天了,顺天府和应天府的国公你都揍过,关键是揍完两国公,你还能活蹦乱跳。
“嘿嘿!保国公欠揍,老弟我还把他家的藏宝库清空了。”
骆养性犹豫了,自己跟王吒的关系亲密,还能去应天府么?
“去吧,赶紧出发。”
“老弟,保国公没找你麻烦?”骆养性想不通,为啥王吒惹了朝廷勋贵,还能在松江过得滋润无比,外滩与浦东握有大片土地,帆船如云,势力恐怖如斯!
“哈哈!他没那个胆子,再哔哔,小爷让他到地下跟成国公做伴去。”
骆养性瞬间领会,怪不得成国公在帝都附近被人砍了头,谁干的?不言而喻。
王吒手眼通天,景奴的地盘都能来去自如,杀一个投降的国公还不轻轻松松!
事实上,保国公朱国弼无时无刻不想找麻烦,奈何拿王吒没办法。
对南名朝廷来说,河间民团驻扎在松江府,不是偷偷摸摸,是正大光明赖着不走。
朝廷不敢来征剿,如今拥兵在手之人,全在自保,没人愿意出兵自伤元气碰河间民团,朱国弼、赵之龙和刘泽清皆是此类人,只想用计分解河间民团。
朝廷下旨让王吒与秦彪回京自首,承诺会从轻发落。
可王吒与秦彪根本不搭理朝廷,傻瓜才去。
若是放在正常时期,朝廷分分钟发兵征剿,可景奴大军压境,谁还有空理会河间民团,反正民团在松江又不惹事。
怎么也得等局势缓和后,才能抽手出来收拾忤逆的民团和王吒。
马士英、卢九德、朱国弼等人是如此打算,但其他军阀则无视朝廷,根本不配合,他们明目张胆直接派人联系王吒买军火。
军阀们可不是朝廷文官,货好货坏心中门清,毕竟是为了生存。
如今,在南名哪个军阀不知道先皇选的是燧发枪,河间民团用的是燧发枪,最关键的是王吒生产的枪所用材质是东胜神州铁料。
朝廷工部只能生产火绳枪,且是普通铁料,不管工部再怎么强调火绳枪威力一样,军阀根本不搭理,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拉倒。
想用火绳枪让军阀听话,不可能的事!
高杰、左梦庚、郑芝龙、刘良佐、黄得攻等军阀曾经先后派人洽谈购买,军火生意订单不绝。
骆养性高高兴兴前去南京当伯爵,王吒则开开心心筹办拍卖会。
辽东弄了大批皮毛与山货,急需出手,当然神驹宝马才是重头戏!
三千神驹宝马,分批拿出一千匹拍卖的话,拍卖额会不会达到上千万两银子?
王吒没敢幻想,马匹供应数量增多,价格必然下跌,朴素供需经济规律。无所谓了,能收上五百万银子已经满意,海军建设正等着银子急用。
七月二十一日,南京城,骆养性的高光时刻!
皇帝褒奖,群臣祝贺,恍惚间,他感到重回权力塔尖的第一梯队。
文渊阁,马士英单独约见骆养性。
“此次逼退景奴大军,宁远伯功不可没!”马士英微笑开口道。
“本伯不过略尽薄力,能逼退景奴大军,全仰仗阁老运筹帷幄,指挥大名数十万威武精兵。”官场老油条骆养性应对自如。
马士英捋须含笑,暗叹不愧是当年锦衣卫的当家人,说话得体。
“宁远伯起兵袭扰景奴京畿重地,功劳之巨,岂能以薄力论之,无须自谦。”
骆养性没有立马回话,沉默片刻后,一脸肃然说道:“本伯能重被朝廷启用,阁老一力推荐,余心中自知,当下无外人,阁老可否愿意听几句劝?”
马士英皱眉,不知骆养性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但说无妨。”
“此事隐瞒不了多久,迟早天下皆知。”
马士英沉默,大脑全力开动,也算不出骆养性想谈什么。
“袭扰景奴京畿重地,本伯不过是策应,真正拿下大沽,攻克武清,出没宝坻、三河、平谷之地的,阁老可知是谁?”
“是谁?”
“铁敢!”
房间内长期间一片寂静,似乎能听到两人心脏的跳动之声。
“宁远伯,是来做说客的么?”马士英目光中透出犀利,直视骆养性。
骆养性会见马士英前,自是做足了功课,详细了解上元节铁敢大闹南京城的细节。
“实话实说而已,要不了一个月,消息自会传来,不只是天津,还有辽东。”
马士英脸色铁青,怒火即将爆发,但被其深深按下,原来还有辽东,消息不是震惊,是可怕!
“阁老,当初在帝都,先皇要用他,王承恩处处护着他,背景不简单的。”
“指挥使大人,你们没查出什么线索么?”马士英阴冷询问。
“查了,深不可测!”
“那他为何要去帝都当一个工匠?”
“不知。”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两人皆是官场沉浮多年,大脑剧烈运转,均在回想各种细节,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终于,骆养性停住深思,劝道:“阁老,向皇帝请功吧!十八岁少年,深入景奴京城与旧都腹地,搅得天翻地覆,纵观历史,有几人能做到?
又一个冠军侯重现世间!”
马士英仍然未说话,暗忖:骆养性在天津与铁敢并肩作战,明显是在做说客,可其说得没错,此等惊天动地的旷世奇功,朝廷能不表示么?
“不管怎么样,铁敢跟景奴之间仇怨极深,哪怕不用他,给个虚职也行,至少让景奴去对付铁敢,对朝廷有利。”
骆养性为了给铁敢请功,说的已经非常露骨,你们跟铁敢有矛盾,无法收编铁敢,那让景奴去对付他不就行了么?对你们多有利!
“铁敢与景奴有何仇怨?”
“当时未查清楚,景奴曾派出刺客刺杀铁敢。”
“原来在帝都,竟有如此多的内幕。”马士英慨叹,已经很重视铁敢,但还是严重低估了少年工匠。
骆养性告退,台湾之事,王吒叮嘱过他,不可泄露,骆养性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七月二十二日,弘兴帝万般不情愿,但不得不同意马士英,封铁敢为冠军侯!
国家危在旦夕,江北四镇,两降一重伤,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说不定此次示好,能拉拢铁敢,这是马士英的暗示,弘兴帝只好自我催眠,主动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