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墙上，姜镶忍不住高声大吼。
    奇迹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等来了！
    他很清楚，景军绝不会发善心，也绝不会半途而废。
    集结近十万大军，攻不下来，放弃掉，如果是入关前的景军，尚有可能。
    几乎已经得到整座天下的景军，是不会放弃大同的，九边重镇，北据草原游牧部落，南接山西腹地，还可随时往东南面攻打帝都。
    如此战略要地，怎会放弃？
    到底是哪里出现变数？想破脑袋他也想不明白，景军撤退一日后，姜镶立即派人南下，打听变数源头。
    时间拉回到五月十一日，天津卫，大沽港。
    “哦买嘎！”
    看着海上一百多艘风帆战舰，带英詹姆斯中校失声喊出。
    他是作为使臣常驻天津，往来于天津与帝都之间，近一年与景朝沟通顺利，还卖出了第一笔军火订单，两千支长短燧发枪，十门九磅青铜野战炮。
    “不可思议，名国有这么庞大的帆船，究竟是什么船？”
    丑国麦克莱恩上校瞠目结舌，港口东面海上，名国舰队的旗舰太过庞大，犹如一只海洋巨兽，居然远超一级风帆战舰。
    作为穿越者，他认为不真实，木质帆船不可能造得出来如此巨大的船体。
    “哇！这是宝船！”
    西班牙阿方索猛然醒悟，大声说道。
    “宝船？”詹姆斯和麦克莱恩扭头看向兴奋的阿方索，脱口问道。
    “对！此船为名国的福船船型，名国人把巨大的福船称作宝船，教会有书籍记载，两百多年前，有一位叫郑和的名国官员曾带领宝船船队到过非洲。
    先生们！这不是传说！他们真能造出巨大的宝船！”
    阿方索在名国待的时间比较长，熟悉不少名朝历史。
    他在基隆没见到冠军侯，只得跟着船队北上天津，并觐见景朝皇帝。
    正如阿方索所说，铁杆团舰队的旗舰乃是历史上显赫一时的宝船。
    王吒有一个情怀，穿越不造几艘宝船出来，白穿越一趟！
    大沽海面上的宝船，毫无疑问，乃17世纪平行世界真正的巨无霸！
    西方所谓的一级风帆战列舰，长不过60多米，在他面前就像小学生！
    船型变动不大，同样使用硬帆，因而船速比不上软帆战舰，降低速度是木质结构船体的一种妥协。
    宝船主要使用柚木打造，长109米，宽26米，船员多达1180人，五桅杆福船船型，主桅杆高达69米！
    以铁杆团海军的划分标准，宝船属于鲲级风帆战列舰！
    船体改动较大的地方，是火力配置，三层炮窗，共有176门火炮，两侧船舷各分布85门，船艉配有六门。
    举个例子，西方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火炮约为100-110门。
    每次对轰，宝船火力多出60%，两轮超过对方三轮，而且铁杆团的火炮更猛更强，完全能达到两倍火力输出！
    试问天下，谁敢上来对轰？
    嫌领盒饭不够快么？
    当然，宝船有弊端，由于使用水密舱，载货能力一般，出动时，需两艘补给船伴航，随时提供弹药、食物与水的补给。
    宝船命名为“天策上将号”，还有一艘在建，将命名为“天可汗号”，很显然，致敬唐太宗！
    天策上将号是随窦刚大军一起抵达旅顺港。
    王吒理顺金州与旅顺的建设和运输之后，迟迟等不来景朝决战军队。五月三日，调集六十多艘战舰，外加近七十艘武装商船。
    亲乘天策上将号，横跨渤海，直逼天津！
    “咦，天津居然有如此多泰西帆船。”
    宝船上，王吒蹙眉，穿越者的出现，让平行世界贸易与技术大跃进。
    “这帮殖民者，眼馋东方，可以肯定，他们将利用我们内战之际，大肆介入，卖军火，卖战略物资，甚至会主动下场。”
    东方亮两眼喷火，看着大沽港主动避让的三十余艘泰西舰船，恨不得开船过去全部轰掉。
    东方亮的判断，完全可以说是泰西诸国的明牌操作，趁你乱，趁你病，要你命！
    比如，丑国麦克莱恩在基隆吃了亏，也打探不了多少情报，便北上天津，他们与景朝接触已经一年多。
    租界上景朝没有松口，贸易上却飞速发展，丑国在天津租房，设了一个据点。
    “景军在大沽修了炮台，青铜炮数量不低，放几炮示示威，换个地方玩。”
    王吒用望远镜反复观察，得出结论。
    “好！”东方亮沉声赞同。
    轰！轰！轰！
    铁杆团海军舰队，以一字形队，划过大沽港南面炮台，于两里距离处，32斤重炮开火。
    舰队当然不会傻到进入港口的火炮交叉覆盖区域去对轰。
    仅在南面边缘试探一二，岸防重炮转向困难，回击有限，对轰几下后，铁杆团已抽身驶离火炮射程之外。
    观战的麦克莱恩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细琢磨，詹姆斯和阿方索连疑惑都没有。
    疑惑什么？
    铁杆团舰队，火炮产生的硝烟少！
    天策上将号以及几艘风帆战舰，炮手们在实战测试无烟火药的发射威力，硝烟自然少。
    穿越三人组，王吒、无敌与东方亮，并没有立即升级更换舰炮的打算，无烟火药更应该以金属定装炮弹的形式亮相于平行世界。
    没必要生产适用于无烟火药的过渡型滑膛炮，线膛炮可以少量生产。
    为啥？
    道理很简单，无烟火药的发射动能至少三倍于黑火药，要想发挥无烟火药的威力，可以增加炮壁厚度，提升膛压，自然能提高射程。
    但是，穿越三人组一致认为，滑膛炮没必要升级！
    因为，以铁杆团目前的发展速度，后装线膛炮时代即将来临，哪怕金属定装炮弹延后，也不妨碍后装炮使用。
    所以，无敌牵头，正在研发后装线膛炮，暂时不大量更换现有舰炮。
    小口径线膛炮可以先升级。
    铁杆团海军的庞大舰队轰完后，扬长而出。
    港口内，一批人泰西人纷纷打开话匣，点评海上巨兽。
    “如此庞大的战舰，华而不实，速度太慢，甚至比不过克拉克船型。”一个荷兰人评判道。
    “真正的海战下，带英的一级风帆战列舰能把这艘海上巨龙打爆。”詹姆斯自信满满。
    阿方索思考片刻，给众人泼了一些冷水：“福船确实慢，远海作战吃亏，但近海作战不弱，火炮数量太多，很难有战舰挡得住。”
    另一个西班牙人不解问道：“为什么？”
    “福船是硬帆。”
    “硬帆已经落伍，还能有优势？”
    “不，先生们！硬帆操作简单。”
    “简单也能叫优势？”
    “近海作战，风小，硬帆操作简单，所以反应速度快，有护航舰掩护，宝船的巨大火力会发挥作用。”
    众人听完阿方索的分析，皆不断点头，有理！
    但是，他们一致认为，宝船威胁不大，速度是硬伤，泰西的舰队不会在近海乖乖钻入被动挨打区域。
    宝船作战范围偏窄，且不敢追击，弱点大于优点。
    连旁听的麦克莱恩也赞同此看法，宝船远没有跟他庞大身形相匹配的作战能力！
    五月十三日，铁杆图海军沿着海岸线，往东北面寻找打击目标。
    乐亭县，在劫难逃！
    猴子带领三百特战队员，以及两千新六连，神兵天降，轻松拿下乐亭。
    景朝再次面临五年前的窘境！
    景军精锐，三分之一需留守江南，防范铁杆团登陆；
    三分之一得监督投降过来的绿营汉军在西南打南名；
    最后的三分之一，又要分出一半去平定山西大同的姜镶。
    徒叹奈何也！
    能守住帝都和天津，已属不易，哪还顾得上京畿其他府县。
    曾经，景军很注意北直隶的防务，毕竟铁杆团的海军，只要临海，便是他们的劫掠目标。
    然而，铁杆团打倭寇，打泰西，顾不上景朝，且盛传冠军侯重伤，景军两年来逐渐松懈。
    “咳咳！......”
    一众大臣觉得摄政王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多额珲阴郁布满一脸，对于铁杆团发泄怒火，没有任何意义，他迫切需要的是解决良策！
    “都说说吧，如何击退铁杆团？”
    景朝不是没想过发展水师，五年前，辽东遇袭，他们投了不少银子造船。
    可有什么用？
    铁杆团海军耀武扬威开到天津大沽来，水师全部灰溜溜躲进内河避战，船厂工匠水平差，水师造的船不仅小，而是船型严重落伍。
    出去就是送菜！
    如今，多额珲和手下景人大将也懂软帆战舰的厉害，更明白三层炮窗的火力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以前的海战规则彻底变了！
    贴舷跳帮肉搏，火船攻击，基本不管用，靠近不了对方战舰。
    所以，这几年景军水师发展了个寂寞。
    负责水师的尚可喜与耿精忠，已被派往西南打南名。
    海战唯一可堪一用的是郑芝龙，可郑是被诱降押解到帝都的，其手下不满，尤其是他的儿子郑巨木，目前正在福建跟景军激战。
    “主子，可封郑芝龙为王，让其去打铁杆团。”范文程献上毒计。
    “难，郑芝龙本就没有降意，只会在福建做他的逍遥王爷，坐山观虎斗，怎会去跟铁杆团拼命？”
    多额珲一反往常，不待众臣深入商讨，直接下定论。
    “主子，不如向泰西诸国购买风帆战舰，然后承诺将台湾割让给他们。”宁完我心中忐忑，说出拉泰西入局的策略。
    “割让？以后再夺回来？”豪格反问道。
    这个时期的景朝，处于往上发展期，还不至于病急乱投医，打败铁杆团，泰西人以台湾为跳板，照样威胁景朝。
    多额珲本想剪除豪格，但铁杆团越来越强，景朝内部的权力争斗不再突出，豪格至今依然活着。
    “算了，无须再议！”
    多额珲心烦，冷言制止，然后下令道：“速派人去大同，让阿济格回京。”
    众臣低头无语，事已至此，哪还顾得上平定姜镶。
    以辽东半岛为基地的铁杆团，随时可打帝都，景军精锐必须回防，部署于京畿。
    “多罗亲王满达海驻防居庸关，承泽亲王硕塞守紫荆关；
    封郑芝龙为平东王，但人必须留在帝都，让其手下去打铁杆团；
    与泰西诸国商议，购买风帆战舰，多收集情报，找机会让他们再与铁杆团打起来。”
    多额珲迅速说出各项指令，大臣们让他很失望，没有什么眼前一亮的妙策。
    铁杆团海军继续向北骚扰劫掠，五月二十六日，甚至打到山海关南面十六里处。
    铁杆团骚扰是真，攻打为虚，但却着实让景朝王公贵族们惊出一身冷汗。
    拿下山海关，是要打通与辽东的联系，这还了得。
    当然，铁杆团不过是吓一吓对手，探到景军有大量骑兵增援，便放弃劫掠，于六月四日，返回旅顺港。
    靠岸没多久，王吒获悉，钦察大臣史明法，以及张世泽与何腾蛟已到辽东三日。
    不仅人来，还带着当今时局的三策而来！
    哪三策？
    暂停北伐、土地变革、枢密院！
    对于暂停北伐和枢密院，王吒无所谓，你们讲什么都可以，反正影响不了我。
    让他感叹的是，土地变革的论述竟有十几页，足见落难高官们之用心，可也反映出他们的局限。
    高官重臣们看问题的角度，看社会运转的逻辑，有其敏锐与独到之处。
    怎么说呢？毕竟他们接触和管理过一方府县，乃至于一省一国之地，理政经验丰富。
    但，终归是有思维局限！
    政策一要讲时效性，二要看施政者的能力。
    时效性的意思是，在当前内外环境下，提出有效解决方略。
    以当前环境论当前事，落难大臣们的方略貌似可用，弱点在于螺蛳壳里做道场。
    别管螺蛳壳是大是小，他们的思维只会在一个限定的螺蛳壳内做文章，跳不出螺蛳壳之外。
    一切皆是向内，向内求，向内压！
    落难大臣的政策时效性上看似没毛病，可他们的能力有限，不具备向外拓展的视野，如此能力还想啥争权夺利，官海逐浪？
    王吒的解决方略明显比他们强得多、高明得多，是向外，是去发展增量，是去拓展土地！
    以此来解决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