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景军刚扎好营，西南面的铁杆团小城堡，火炮齐射。
    阿济格头大！
    铁杆团太狡猾，扎营前不轰，一直耐心等待，等你把营扎好，他们再轰。
    “十二叔，铁杆团的火炮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打得远。”
    博洛叹息说道，处处被动，处处被算计。
    景军无法忍受大黑山斥候战的失利，一咬牙，十几万大军往东南方向移营。
    阿济格的意图很明显，切断大黑山与铁杆团的联系，然后派出六千人进大黑山清剿。
    不求彻底清剿，但求把铁杆团的山地斥候部队赶到北面的小黑山去，否则成天骚扰，搞得景军将士人心惶惶。
    景军的青铜火炮，以及十来门当初缴获大同军的野战炮，最远射程不超过四里。
    因而他们把大营扎在铁杆团小城堡北面五里外。
    谁曾想？铁杆团的火炮能打到五里外！
    准确度确实不高，但有两点让阿济格和博洛抓狂。
    其一，铁杆团弹药充足，犹如在训练炮手，时不时来十几发，谁受得了？
    其二，大营内不可能太分散，密集意味着被轰的机率高。
    外围还要设木栅栏、拒马、了望木楼.....皆是被轰击目标。
    已经给景军造成杀伤，最关键的是，严重打击军心。
    试想，大营在对方射程之内，对方又是一支富贵兵团，炮轰不断，能安心睡觉么？
    当然不能！
    还击！阿济格怒了，就你们有火炮啊？
    五月底，大军出发前，阿济格心气蛮高，入关以来，景军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何曾如此谨慎过？
    他们有资格睥睨天下各方势力，唯一心中的刺，是铁杆团！
    五年前辽东惨败，虽不是景军精锐主力，二线部队都谈不上，但得到的军事战报，犹如一根锋利的刺，直刺骄傲的心，让他们苦无破解之策。
    火器犀利，震天雷威力巨大，还有强大的水师。
    这让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景军精锐八旗，不敢出兵打江南。
    道理再浅显不过，景军没水师，火器差距大，江南作战，骑兵威力大打折扣......
    近几年，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拼命造青铜火炮，总数高达一千多门！
    炮多，自然心气高。
    既然挨轰，那也该展现一下景军的实力，我们有炮，有很多炮。
    大军出兵辽东，阿济格知道铁杆团不好啃，但在帝都时他有信心，打算好好教训一下铁杆团，把其赶出辽东半岛，哪怕付出几万人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当他得知，喀尔喀四千骑兵被屠后，信心再无，不得不谨慎，抵达金州后，一直没有攻城，光在大黑山打斥候战。
    挨轰后的阿济格好斗秉性爆发，立即下令对轰，他也想试一试铁杆团于金州部署的怪异防线，到底有何玄奥？
    持续一个时辰的炮轰，硝烟散去。
    阿济格与博洛恰似两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老老实实挪营，大营全部后退两里。
    中军大帐内，将领齐聚，沉默不语，弥漫着浓厚的沮丧，挥之不去！
    “都说说，可有应敌之策？”阿济格打破沉默，沉声开口道。
    帐内，除了博洛，还有祖大寿、石廷柱、刘泽清、翁爱等将领。
    将领们心中郁闷，有个屁的对敌之策，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扎营前能不能把情报搞准确些。
    扎个营都得扎两次！
    而且大黑山与铁杆团的小城堡相距仅十里，要远离火炮射程，空间只剩下四里地。
    如此狭窄的区域，士兵们需防范大黑山里铁杆团的袭扰，于是派出大量人力去大黑山南面山坡砍树，然后在山坡和几处制高点部署数千将士。
    “三个月的时间，铁杆团竟在金州修筑了三座石头城堡，野心甚大，分明是想经略辽东！”
    博洛见众人不语，只好率先发言。
    大帐内依然沉默，诸将心有不爽，这还用你说？
    傻子都看出来了，冠军侯大兴土木，这次就不是来打劫的，是踏马的来占地盘的！
    博洛有些尴尬，开了个头，没人发表看法，沉着脸接着说道：“他们从哪儿采集的石料？如此坚固，十二斤火炮轰一个时辰，难动分毫。”
    他想不通，很正常！
    铁杆团制造的水泥确实已传开，但结合钢筋，打造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目前在台湾海南等地，只应用于军事要塞，还未向民用普及。
    景朝暗桩自然无法知晓，铁杆团有远超平行世界各方势力的土木建筑实力，崭新的军事防御体系，强大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将傲视群雄！
    “究竟是什么石料？如此巨大的石块，铁杆团用的是什么法子修筑？”翁爱很困惑，他用望远镜观战，城堡与其说是用石块搭建，更像是一整块巨石。
    翁爱，乃科尔沁部骑兵头领，科尔沁与景军深度融合，其已隶属于镶黄旗，算是最早一批的八旗草原军。
    话题总算被打开，将领们好奇心顿起，纷纷参与讨论。
    “似乎是三合土？”石廷柱觉得不像石块。
    石廷柱原为辽西广宁守备，早在1622年便已降景，辽西辽东的土地上，景州卫戍边两百多年，与驻防边军交往甚密。
    汉人之中，有相当部分很难说得清究竟是不是汉族，石廷柱便是如此，他说其祖上是瓜尔佳氏，顺理成章归为正白旗。
    “三合土能挡得住重炮轰击？”祖大寿不信，活了一把年纪，没见过这般坚硬的三合土。
    他已经是七旬老汉，景军入关后，相当于软禁在帝都，如今辽东再起战事，因其熟悉辽东地形，被重新启用。
    一同被启用，随军出战的，还有刘泽清，他也曾在辽东宁远驻防过。
    五年前的刘泽清，南名江北四镇之一，可谓风光一时，却选择降景，说实话，降了一个寂寞！
    降完后没多久，即被解除兵柄，困在帝都，麾下大将全被打散，并入其他部队。
    “听闻冠军侯手下有一员大将，乃是一个盗墓贼，极有可能是其调配的三合土。”刘泽清对铁杆团了解颇多，毕竟以前闹过矛盾。
    帐内众人听完后，皆有些不自在，这年代谁愿意跟盗墓贼打仗？
    “绝无可能，再硬的三合土也比不上石头。”祖大寿继续反对。
    众人确实好奇，在帐内八卦起来，阿济格见话风诡异，不得已敲了敲桌案。
    “诸位，三座城堡一字排开，锁住南下之路，如何破阵？”
    帐内瞬间噤声，破阵？想什么呢？如此坚固的城堡，除了围困之外，别无他法。
    三座城堡，即为铁杆团定义的大碉堡，周长足有四百米，称作一座小城堡也不为过。
    形状酷似古代城池的箭楼。
    五层结构，每层皆有十个炮窗，犹如三艘巨舰，矗立在金州城东南侧。
    彼此间相隔三里，与金州城呼应，扼守住辽东半岛南端，南北海岸间仅十一里宽的狭窄通道。
    若想围困，必须得有一支与铁杆团海军对抗的强大水师，在城堡西南面登陆，东西夹击，方可奏效。
    “唯今之计，只能从两座城堡间强行穿过去。”博洛无奈，尔等没有良策，那就强攻。
    众将脸色俱变，强行冲过去，那得搭上多少人性命？
    城堡两侧同样有炮窗，两座城堡之间，交叉火力之下，冲过去的士兵，还要面对城堡西南面的铁杆团。
    通过望远镜，能观察到，城堡西南面，分布有铁杆团的营寨。
    这就是一个铁桶阵！
    只能坐船绕过去。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帐外传来人声，有紧急军情呈报。
    “复州已失，意料之中。”
    阿济格并不慌乱，简明扼要，通报军情。
    十几万大军南下攻打金州，早有推演，铁杆团五年前在盖州玩过这种招数。
    跟铁杆团在辽东半岛打仗，是一件极其痛苦的战役。
    没有后方可言！
    铁杆团有庞大船队，能随时攻击辽东半岛上任何目标。
    怎么解？
    必须得在盖州至金州一线，三百多里地段，分兵驻守。
    驻守的人少，铁杆团并非一般军队，他们人数若占优，打起来简直是在虐菜。
    驻守的人多，金州大战，如何攻坚？
    阿济格和博洛商议，放弃复州，重点在盖州，留下了一万精锐。
    所以，听闻复州陷落，阿济格很镇定，对景军而言，铁杆团分兵反而是好事。
    任你几路围，我集中兵力只选一路打！
    经典破围战术！
    但是，啥战术都得靠实力，金州这一路，景军咋打？
    打不过去，慢慢会被围住，到那时，败可就是惨败！败得裤衩都输光！
    “铁杆团攻打复州之将是谁？”祖大寿沉声问道。
    “窦刚！”博洛吐出两个字。
    嘶！众将倒吸一口凉气。
    窦刚是一员悍将，当年在河间便是出了名的坚韧，跟他打，要么输，要么惨胜，不存在击溃他。
    现在想撤兵，估计不能走回头路了，得往东北面的九连城撤。
    “金州的守将又是谁？”祖大寿处于半退休状态，对铁杆团的情报知之甚少。
    “打出的旗号是冷字，估计是那位当年名震帝都的工匠。”刘泽清担当解说嘉宾，冷锋在工部时确实很有名气。
    “难得的能工巧匠，听说善造弓弩机括，并不比冠军侯差多少。”博洛附和道，对铁杆团的重要将领，各方势力逐渐熟悉。
    “古有墨家门人守城，今有工匠宗师出手，看样子是一个精于防守的将领。”祖大寿叹道，打了几十年仗，其经验丰富，熟知军事典故。
    帐内诸将再次体会到寒意，工匠宗师担任防守将领，机关能少得了么？
    窦刚既已攻克复州，景军也不再犹豫，要么撤，要么攻，没多少时间徘徊思考。
    八月六日，景军发动强攻。
    企图从最南面的城堡和中间的城堡之间，突破过去，东西夹击三座城堡。
    轰！轰！轰！
    阿济格调动近三百门火炮，炮轰两座钢筋混凝土城堡。
    石廷柱麾下八千乌真超哈一分为二，攻打城堡外围的战壕。
    城堡外围秉承铁杆团的防守策略，会修两道战壕，内战壕高于外战壕一到两米，形成叠加火力。
    内外战壕之间有通道互为联络。
    乌真超哈即是景军的神机营，火器部队，其中三千人是燧发枪部队，五千人是火绳枪。
    景军的燧发枪与火绳枪没有刺刀，军事思想是传统的冷热兵器混合时代作战模式。
    火枪手作为远距离火力输出部队，肉搏战交给刀牌手和长矛兵。
    城堡中间的通道，则交予炮灰冲锋。
    首当其冲的炮灰，乃是五千朝鲜仆从军。
    本来朝鲜跟铁杆团有交往，想骑墙观望，两不相帮，但景朝不可能惯着他们，一纸令下，只得乖乖出兵出劳力出粮食。
    古往今来，仆从军得有仆从的觉悟，当敢死队是必然，朝鲜心里也有准备。
    他们嘶喊着，冒着炮火冲进城堡之间通道。
    两座城堡间的狭窄通道就是一个陷阱！
    由东往西，两侧的战壕呈喇叭状，路越跑越窄。
    最窄处仅为六百米。
    朝鲜仆从军面对的可不只是两侧战壕的火枪，还有野战炮。
    交叉火力，野战炮轰出的是葡萄弹，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哐哐哐！阿济格下令鸣金收兵，打法不对！
    即便是仆从军，是炮灰，也不能这样赔进去。
    景军中军大帐内，一帮将领愁眉不展，什么防守阵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想冲过去，必须得先攻下两侧战壕。”祖大寿观战后，得出自己的结论，曾经的他也是挖壕沟守城的高手。
    但壕沟结合火器部队防守，祖大寿还是头一次见，大开眼界！
    对于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很快便能琢磨出双重战壕的妙处。
    他隐约间觉得城墙都不如战壕好使，多挖几重战壕，扼守重地，攻方难有针对性妙策。
    事实上，没有开花弹的火器时代，战壕的确无解。
    “铁杆团的火枪火炮不仅有准头，还能靠战壕防弹子，乌真超哈压制不了他们。”石廷柱一听到打战壕，立即跳出来诉苦。
    诉完苦后，他还补了一句：“除非我军也挖战壕。”
    实战悟真知，石廷柱情急之下蹦出的一句话，指明了未来战争的发展方向：堑壕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