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出去不久,半个时辰后,楚烆便来了钟粹宫。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阳光灿烂明媚,透过宫殿的窗户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
在这宁静的氛围中,楚烆踏入了钟粹宫的正殿。
殿内,赵姝静静地坐在一把精美的椅子上。
她身穿一袭华丽的衣裳,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头戴珠翠,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这些装饰都是她当年封妃时所穿戴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依然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
“殿下。”
当听到脚步声走近时,赵姝抬起头,目光投向楚烆。她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心事。
“半个月后,就是殿下和滢滢的婚期了吧。”
赵姝轻轻地说道,声音平静而温柔。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玉镯上,那只玉镯平凡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她却将其视为珍宝般呵护。
楚烆走进殿内,在一旁坐下。他的神情显得沉稳而冷静,与以往相比,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脾气确实温和了许多,对待人和事都少了些情绪的波动。
“娘娘见孤,有要事?”
楚烆的语气平静,似乎早已猜到赵姝为何要见他。。
赵姝微微点头,她眼神坚定的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梁王?”
楚烆醒来后不久,就将梁王关押到了诏狱之中。
赵姝无法进入诏狱,自然无从得知梁王目前的处境。但她深知,梁王杀害了崔滢,以楚烆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看着楚烆,等着他的回答。
楚烆没有回应赵姝,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将目光投向远方的景色。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然:“小时候,孤在钟粹宫中生活,贤妃娘娘的确像母亲一样给予了孤无微不至的关怀。”
“然而,真心与假意之间的区别,孤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又或许,从一开始,这一切不过是孤的一厢情愿罢了。”
听到楚烆的话语,赵姝默默地将手放在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上。
她轻轻一笑,然后慢慢地开口说道:“对于本宫来说,殿下就是本宫最亲近的亲人。”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曾经,本宫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殿下长大成人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称呼的‘母亲’竟然是杀害亲生母亲的凶手,那么他会不会感到痛苦和伤心呢?”
认她这个所谓的杀人凶手做母亲。
“其实,本宫从未想过要杀你,更没有想过要对你动手。毕竟,你从小就在本宫身边长大,本宫对待你,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赵姝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真挚的情感。
她命不好,接连夭折两个孩子,而后有孕,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再次流掉。
可能注定她这一辈子命里无子吧,不然也不会失去这么多孩子。
所以漾漾的女儿,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就连楚烆,在那时,她确确实实是当做亲生儿子来对待的。
只可惜,他们注定不能一直以母子的身份相处下去的。
赵姝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当得知你对她种下情蛊时,本宫的确起了杀意。”
她毫不掩饰自己曾对楚烆有过的念头。
“他灭我全家,杀害我的至亲之人,我当然对他充满了仇恨,但又不得不伪装成深情无悔的模样与他共度每个夜晚,这种感觉令我作呕至极!”
赵姝走到楚烆面前,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说道:“我确实想要扰乱大朔,让他亲眼目睹他所珍视的一切都被毁灭殆尽。”
最初策划这一切的时候,赵姝并未抱太大希望能成功。
毕竟她的家族已遭灭顶之灾,失去家族支撑的她又何来势力去达成目的呢?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充满戏剧性。
就在她感到绝望之际,她意外地注意到了纪鸿海这个人。
当初不经意间救下的人,如今竟已成长为国家的重臣。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到纪鸿海看向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
那是一种炽热而深沉的眷恋,只有女人才能读懂其中蕴含的深意。
他对她有意。
于是乎,她巧妙地利用了纪鸿海对她的深情厚意,表示只要大功告成,她就会满足他所有的愿望,甚至包括牺牲她自己。
然而,纪鸿海并不需要任何回报,他曾经说过“小姐所追求的,便是我所渴望的。”
他所求所愿,都是为了她能够开心。
“纪鸿海死了。”楚烆身体微微后仰,目光凝视着赵姝,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赵姝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
楚烆顿了顿,接着说道:“他牵涉进了许多事情之中,但却成功地让娘娘与这些事情撇清关系。”
纪鸿海这个人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家里更是已经没有其他亲人。
卓骏一直苦于找不到可以逼迫他吐露实情的手段,只能这样拖延时间。
却不曾料到,那天他竟然趁着无人注意时,艰难地吞下了一块燃烧得炽热的木炭。
等到有人发现时,他早已断气多时。
“诏狱的手段,娘娘是知晓的。”
听着楚烆的话,赵姝步子有些踉跄,后退几步扶住了身后的椅子把手,神情有些哀痛:“他是为了我死的。”
正如楚烆所言,诏狱的手段,谁人不知晓。
民间更有传闻,进了诏狱,你便是无罪都要染上罪,他是怕他抗不过诏狱的严刑逼供,所以才选择自杀的。
“孤看在滢滢的份儿上,不会对娘娘动手,但你曾经是真的想让孤的母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做这一切的,是启帝,可贤妃和淑妃都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一环,淑妃如今被他囚困在梁王府邸。
他日日送着补品给她,不管她能不能吃得下,会不会补过头,他都不管。
这是母亲曾经受过的苦,他又怎么会放过她。
“是我对皇后娘娘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也是因为我识人不清,害了赵家和裴家,我死有余辜。”
听着赵姝的话,楚烆抬眼看她道:“娘娘倒是比他们好些,至少知道自己,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