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烆是在三日后的清晨离开的,他没跟崔滢说,但是他起身的时候崔滢就发现了,只是楚烆不想她发现,所以她也没说。
等他离开后,崔滢起身,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楚烆,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一场战争注定要打许久,朝政也由曹公接手。
从前没有楚烆陪着的时候,崔滢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难熬的,只是得到后再失去,心中就像是空了一块一样。
他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随着战报一起而来的每一封信都是吾妻滢滢展信安,他从不说在战场上的事情,不想让她担心。
可私底下,崔滢也听禄伯说过,这次负责迎战的并不是瑟曦,而是她的哥哥三王子。
战场刀剑无言,当初发兵的理由也是东夷抢占了大朔的珍宝,这一战,名头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谁打赢了,就有了在两国谈判上的话语权。
春去秋来,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因为两人的思念而减缓,彩珠儿也在这一年长大了许多。
这场战争,始于夏季,止于来年的冬天,在除夕节前一个月,东夷兵败求和。
楚烆议和的条件之一,是扶瑟曦稳坐可汗之位,其二便是两国百年来,不再有战争,边境贸易互通。
这本就是在乌垒城的时候,他和瑟曦谈好的条件,所以推进起来也很顺利。
瑟曦利落的将东夷国那些反对签和平条约的人处理掉,尸身悬挂在王庭外,以儆效尤,她这样一做,倒是没人敢再说什么,毕竟都惜命的很。
崔滢在听到大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的消息,将彩珠儿抱起来,嘴角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娘娘上次不是还说,不想陛下吗?”
冬月看着崔滢脸上的笑,打趣的说了一句,琥珀包着饺子的手点在冬月脸上:“要是再打趣娘娘,小心罚你再抄诗经十遍。”
这一年来,崔滢在宫中也没什么事情做,楚烆的后宫干干净净,根本不需要管理,宫中的大小事务也有禄伯去打理,根本不用她。
所以闲来无事的崔滢除了让彩珠儿学走路,就是让冬月和琥珀读书识字。
两个人都是穷苦出身,跟在她身边,尽心照顾,她也想,要是将来两个人想出宫,这识文断字是必不可少的。
就算将来嫁人,认识些字,也不会被夫家诓骗。
琥珀聪慧,教过一两遍就会了,倒是冬月,认识两个字都跟要了命一样,所以上次崔滢才狠心让她抄诗经的,光是五遍,她都用了四五天的时间才抄写完。
“娘娘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实在不是读书写字的那块料啊,要不,您让奴婢给您算账?奴婢打算盘可厉害了。”
冬月双手合十,捧着手中用面团捏起来的小兔子。
“你这个账房先生,光会打算盘有什么用,不会看账本不一样被坑吗?老老实实学写字去。”
崔滢敲了下她的额头,冬月露出苦哈哈的表情,从前就说孩子去了学堂之后一个个变得都惨兮兮,现在她也是切身体会到了。
禄伯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他接过彩珠儿抱起来,笑着开口:“冬月姑娘,娘娘也是为了你好,多认识些字,没坏处的。”
“禄伯,是大军传回来什么信了吗?”
崔滢看到他,心中升起几分雀跃,禄伯轻摇头道:“娘娘不必担心,大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陛下先行一步,应当是能赶得上除夕夜的。”
他拍了拍彩珠儿,将小姑娘哄睡后,抱着离开了。
崔滢有些失落的坐下,琥珀上前安慰道:“娘娘,不必太忧心,陛下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这一年,他在信中只说自己一切安好,却从不说自己的近况如何。”
“报喜不报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只是为了宽慰我的心,我担心他。”
自从知道,她收到的信和曹公收到的信不一样后,她就会刻意去打听,曹公也不傻,明白了她的打探,先开始还会瞒着,后面倒是不再瞒着了。
她知道的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他整个肩胛骨都被弓箭穿透,带着倒刺的羽箭何其的疼,他却是一声不吭。
但是他从不跟她说,他只想让她知道,他很好,他没事。
琥珀用帕子将手上的面粉擦干净后,握住了她的手:“陛下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站在您的面前。”
听到琥珀的话,崔滢脸上扯出一个笑点头:“嗯,会的。”
后面几日,崔滢和宫人们一起将除夕宴的东西准备好。
大军班师回朝,总不能让人在这寒冬腊月中得不到犒赏吧。
而且,谢微星和萧凤安,崔叙还有沈华娇都传了信说要来上京,久别的重逢,崔滢自然要好好准备的。
转眼就到了除夕前一日的晚上,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意升腾,崔滢穿了件有些单薄的中衣躺在床上,而后便觉得有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身。
那手有些凉,碰到她温热的身躯后又收回,崔滢缓缓睁开眼,扭头过去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楚烆?!”
微弱的烛火随着她的话晃动了下,楚烆勾起一笑:“是我,吓到你了。”
他将手收回到身边,外头穿着的甲胄早已脱下,只余里头的衣裳,那枚平安结挂在他脖颈间。
比起一年前,他黑了些,但也更硬朗了,战场的肃杀之气有些逼人,却在崔滢的面前尽数收敛,他想退后一步,怕身上的寒气沾染到她身上。
崔滢转过身后坐起来,拉住他的手:“你的伤,有没有事?还疼不疼?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你……”
“这么多的问题,滢滢要我先回你哪一个?”
楚烆伸手过去将被子披在她身上,隔着被子将她抱紧,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伤已经好了,不疼了,大晚上的就不要折腾太医了。”
“一路赶来,能听到你这么关怀我,我很开心。”
在她的面前,他从不以朕自称,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怜爱。
“楚烆,你回来的好晚。”
崔滢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说道:“我想你了。”
你回来的好晚,我等了你许久,我很想你。
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楚烆在她身上轻轻的拍着:“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我一直知道,有你在等我,所以,才能躲过了那么多次的死亡,滢滢,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再将我们分开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