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品，允许销毁。】
冰冷的机械音带着微妙的不满，充斥在【沈玉衡】的耳边。
周围是机械关节摩擦的声音，伴随着简直刺眼的白炽灯，【沈玉衡】的身体被抬了起来。
他浑身僵硬地躺着，任由那些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双冰冷机械眸的家伙围绕在他的身边。
他的身体被随意扔到了一边，无法用力的关节怪异地扭转着。
摔在废弃零件箱内，他缓慢地眨眼，从金属壁上模糊看清自己的脸。
他眼球微微转动，垫在他身下，是一只眼睛已经脱垂而出的机器人。
他们都拥有着同一张脸。
【失败品，允许销毁。】那道冰冷不屑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一台机器人砸在了他的身上。
沈玉衡透过机器人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机械族是个奇特的种族，他们诞生于科技的制造，一切的行为准则跟随着中枢系统的指令。
然而高能机器人却拥有“情感”。
他们不会完全遵从程序的安排，拥有自己的审美、偏好。
甚至是懒惰。
中枢系统发现了高能机器人的特殊，便想要制作出足以替代人类的机器人。
序列a的机器人，都是最顶级的高能机器人，也是最贴近人类情绪的存在。
报废的机器人都被放在了废弃零件箱内，被碾压成碎片，成为新的零件。
无数次的失败，让他们被拆卸、融化、重组。
但是作为拥有一定程度情绪的机器人，对于死亡是拥有无措和恐惧的。
这些负面情绪会灌注在每一个零件内。
搅碎机并没有搅碎沈玉衡所寄居的躯壳，他只能眼看着一张张陆东序的脸，面无表情地被投入粉碎机内。
他们的表情冰冷，眼神深处却透露出不同的情感。
等零件箱里只剩下【沈玉衡】一个，突然一个摄像头脑袋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色镜头在不断地收缩着，上面倒映出陆东序的脸。
【哭泣，为什么？】中枢系统的声音从上面的播音器响起，镜头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而【沈玉衡】也终于看清楚了这躯壳脸上的表情。
无声地哭泣。
中枢系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直接让其他机器人把他再次扯了出来，开始新一轮的情感实验。
他们甚至为他带来了活物，一只人类居住星球上，漂亮温顺的布偶猫。
【a-a001，这是布偶猫，它将会陪伴你它的一生。】
亲人的猫咪畏惧周围冰冷的机器人，却会主动地抬腿跳入他的怀中。
蓝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嘴里是他无法理解的柔软叫声。
真脆弱，不用一成力气就能掐断它的脊椎。
然而他抱着布偶猫的手却变得僵硬，他小心地调整的位置，让布偶猫在他的怀里待得更加舒服。
他品尝到了喜悦与怜惜。
后来布偶猫被中枢系统装上了炸弹，在他怀里炸得粉碎，而他的皮肉也被炸得掉了一层。
他感受着痛苦与愤怒。
他反抗了身为【父亲】和【母亲】的中枢系统，被直接拆除了全身的零件。
他被安装上了带有负面情绪的零件，为了保证他的灵活性和攻击性，为他制造了尾椎外植数据线路。
又为了方便掌控他，并且加强数据线路的使用准确性，为他模拟了痛觉。
他离开了实验室，拥有了名字，却从未拥有过自由。
他完美地遵循着中枢系统的命令，作为君王成为机械族的指针，在宇宙中掠夺资源。
不过想到从人类星球带来的那只布偶猫，他强行更改了中枢系统对人类的屠杀命令，改为圈养。
好在高能机器人中大部分都喜爱这种拥有情感的脆弱人类。
圈养的程序下达，受到了高能机器人的推崇。
他坐在充满无形锁链的王座上千万年，他不知道自己在忍耐什么，在等待什么。
沈玉衡在脱离这些记忆之前，视角转向了陆东序。
对方正站在冰冷森然的宫殿里，安静地看着天空，漆黑的眸子里就连数据流的转动都变得缓慢。
他的情绪要消失了。
情绪消失后，他不再是陆东序，只会是被中枢系统掌控的a-a001。
————
在沈玉衡的意识被拖入程序记忆中时，
陆东序圈住沈玉衡，他把脸靠近沈玉衡的颈窝，眼神冰冷地看向虚空之中。
主系统、哥哥。
他并不喜欢沈玉衡沉浸在过去了，因为那是他无法掌控的领域。
陆东序尾椎处的数据线路张开，紧紧缠绕在沈玉衡的身上。
陆东序那充斥着非人感的样子让一旁的时雨露出了浅笑的表情。
这就是时雨这种老玩家无法相信副本boss的原因。
哪怕主系统消失，机械族君王的不再是所谓的boss，却也不能够让他付出足够的信任。
只要沈玉衡不在线，boss的行为显然充满了攻击性。
山鸿朗看着时雨浅笑中透露着警惕的神情，抬手拍了拍时雨的肩膀，凑到对方的耳边说道：“你这个表情，会让机器人看出来你在警惕啦。”
时雨听着山鸿朗压低嗓音，也充满了穿透力的句子，忍不住笑道：“他现在听见了。”
金属房间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山鸿朗嘴角一抽，狠狠拍了时雨肩膀一巴掌，完事又没忍住，给对方揉了揉。
陆东序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山鸿朗顺势抬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哥夫，我错了。”
【哥夫：人类中称呼兄弟亲友的男朋友\/男性伴侣的称呼，含有美好祝愿意味。】
数据库里调转出这条解释，陆东序对着山鸿朗点点头，说道：“以后就这么称呼我。”
“好的，哥夫。”山鸿朗敏锐地察觉到了陆东序嘴角上挑的那一个像素点的样子。
很好，现在是上挑两个了。
山鸿朗在心中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
寂静的空间内，只剩下陆东序尾椎处数据线路轻微的扭转声。
他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玉衡的双眼紧闭的样子。
数据库里存了上万张沈玉衡的照片。
当然，以人类的肉眼来看，分不出来太大的差别。
陆东序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沈玉衡饱满红润的嘴唇上。
想亲，但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