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已过,计雪然随修明四处游走,来到一处高山瀑布之下。修明放下计雪然,走到河边饮了些河水,计雪然静望四方,此地青山绿木,瀑布自数十丈的高处倒下,晨光之中,一条彩桥架在当空,煞是迷人。
计雪然一边观赏美景,腹中咕咕乱叫,他抚摸肚皮,对河边修明道:“大伯,孩儿饿了。”
修明恩了一声,随口道:“恩,我也饿了,你等着,大伯给你捉鱼吃。”计雪然欣喜万分,修明言罢,面向河水,他双脚站立,弯下上身,左手伸入水中。
计雪然见此感到奇怪,这大伯既不使工具,也不入河中,却怎能捉鱼,他不禁问道:“大伯,您这般如何捕鱼?”
修明不作回答,脸上平静不似疯人,计雪然见修明不言,也不再问,紧紧的盯着水中。不待片刻,修明闷哼一声,水面一阵波动,不久便浮上一条三尺肥鱼。计雪然瞪大眼睛,不知修明如何做到,兴奋的乱叫。修明不动声色,又是几次发力,水上大小浮上数只肥鱼,计雪然高兴的忙用树枝拨过浮鱼,全部捞上了岸。
修明面上若无其事,直起身子,左手从水中拿出,细观之下,手上银光闪耀,附上一层薄薄的冰晶。计雪然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捕鱼之法,忙问:“大伯,您是怎么捕鱼的?教教孩儿。”
“恩?”修明有些奇怪不作回答,反倒问道:“怎的,你竟不知我用何方法?”
计雪然点头道:“孩儿从未见过。”
修明挠了挠头,问道:“我见上次你可聚水成冰,可将玉真诀炼至第三重?”
“恩,孩儿曾听爹爹说我已到第三重,难道大伯用的玉真诀?”计雪然冰雪聪明,脑中猛然想到。
修明闻言连连点头,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玉刀一脉的玉真诀博大精深,勿说是捕鱼,若修儿你能炼至第八重,便能像大伯这般独步天下,哈哈哈...”修明得意过头,又有些巅狂。
计雪然听得修明仍叫自己修儿,有些无奈,但也不敢多言,道:“大伯,你教教孩儿,怎用玉真诀捕鱼!”
“好!我来教你!”修明拉起计雪然,走到河边,修明伸出左手,伸入水中,口中道:“玉真诀中,有搜神之法,先用真气搜寻水中迹象,只要有鱼儿靠近,运起寒冰真气从指中发去,便可如刀刃将鱼击死,如是简单,你来试下。”
计雪然有些为难,他虽从小便修行玉真诀,口诀也熟记于心,但那搜神之术却从未尝试,计文泽也未传授于他。计雪然知修明疯癫异常,又不敢拒绝,只好硬起头皮,将双手齐入水中,眼睛却紧盯着水面,试图看到水中的鱼儿。
河水流动,三刻过后,计雪然额上挤出冷汗,这河水青绿不晰,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水中鱼儿,他余光小心瞄了下修明,修明一脸潮红,似要发火,计雪然不知所措,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要你用神识搜寻水鱼,你总往河里看什么,师弟是怎教你的!”修明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喝。
计雪然心中委屈,有些抽噎道:“大伯,爹爹从未教过孩儿,孩儿只知口诀,并不会运用。”
修明绷着脸,又骂道:“文泽这混蛋,怎这般大意,要我玉刀一脉绝后么!也罢,我来教你。”计雪然见修明并不对自己发怒,稍稍放心,点了点头。
修明伸出左手,轻轻贴在河面,讲道:“口诀不用也罢,你听好。玉真诀练至第二重,真气便可在体内四处游走,你将真气聚在手心,再将手中真气轻轻传入水中,你内力越强,便传的越远,越广。”
计雪然若有所思,又问道:“若那样,水不就凝聚成冰了吗?”
修明瞄了一眼,又道:“待我说完,恩,聚水成冰用的是寒冰真气,而搜神之术,则用的是真气神识,二者虽为一体,但却不尽相同,你可明白?”计雪然听得模糊,点点头,还未张口,修明又道:“至于如何用这神识么,却是要看你的天赋了,你将真气聚于手中,慢慢散发出去,入水之时,不要挤着入水,而是顺着入水,这般便可感知水中事物的波动了,修儿,你来试试!”
计雪然天赋极高,又生来聪慧,隐约明白了些要领。他将右手深入水中,暗暗运起了真气,他这些时日未曾练习,生疏了许多,良久,手中才提起一丝真气。他将真气缓缓发出,河水流淌过手边,手上立即凝上一层冰晶,他谨记修明的话,要顺着河水发散真气,又将速度放慢几分,但冰晶却是越结越厚,眼看便要凝上水面。
“真气要流散出来,才是神识,你现在只是放慢了速度,可真气却是冲出,还是那寒冰真气,这般是没用的。”修明悠悠道来,倒真像个得道的名师。计雪然听修明提醒,长舒了口气,又发出真气,这次水中冰晶还是增厚,但明显要少了许多,计雪然脑中漆黑一片,感觉手中藏有乾坤,好比佛家一沙一世界。这感知只停留半刻,随即消失,计雪然猛然睁开眼睛,修明正微笑的望着他,那笑容,与常人无异。
“不错,第一次便能感知神识,天赋不下师弟,哈哈哈,有朝一日,你定将超越我师兄弟!哈哈哈!”修明放声大笑,不再矜持。
计雪然纳闷,自己虽是瞬间感到一方须弥世界,但根本就未成功,怎这疯大伯好似知道的一清二楚,却来夸自己,问道:“大伯,孩儿愚笨,根本就未感知到鱼儿。”
修明停下朗笑,抚摸了下计雪然的头,又道:“无妨无妨,我与你爹首次练习之时,根本毫无头绪,而你一下便能感知神识世界,这天赋天下仅有,修儿不要多说了,先吃了烤鱼,大伯再好好教你,来!”
计雪然听言激动之情油然而出,脸上挂满了微笑,高兴道:“恩,待孩儿吃饱了,再好好练习,定不辜负大伯的心意!”
“哈哈哈哈,好修儿!”修明仰天长笑,瀑布之音虽响躁方圆,但修明的笑声更胜,那豪放的傲笑,回荡在整个山林。
一连几日,二人在河边居住修行,这三日并未白过,计雪然已可用真气感知河中世界,修明为此十分癫狂。可计雪然到底是孩童心性,每到晚上便思念其父,修明本就是个粗暴男子,又神智巅疯,耐不住孩童的吵闹,终于答应下来要送计雪然回家。
午饭过后,计雪然迫不及待,忙问道:“大伯,你我何时出发?时辰不早了。”
修明不耐烦道:“这便走,你怎像个女娃,这般扭捏,待我见了师弟,定要好好教训他!”
计雪然干笑两声,又道:“大伯,我们怎么回去呢?”
“我背着你,两天便可到!”修明站起身来,将背后破布包裹之物转到胸前。
计雪然闻言,心中有数,这位疯大伯恐又要一路狂奔,他心中不愿,道:“大伯,您为何不御物飞行呢?您胸前那布中是什么兵刃?”
谁知这平常一问,却触动了修明的怒火,他瞪着双眼,咆哮道:“怎的!老子跑的慢吗?别说是你,就是孔雀谷的小子们也不敢跟老子比快,大言不惭!”
计雪然心慌不解,不知修明怎又误解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大伯您误会了,孩儿没有那个意思,您跑的比爹爹飞的都快,我只是怕林中草木划破衣服才想起飞行的,大伯不要生气…”
修明听计雪然解释,脸色稍稍好转,又道:“那还差不多,在天上飞来飞去有什么好?一个不小心便暴露了身形,再说,我脉宝刀乃是神器之物!怎可踏在脚底!”说罢修明抚摸了下胸前之物,极是爱怜。计雪然听的明白,脑中忽的记起父亲计文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刈邪出,天下乱,神佛灭,妖魔现。”这十二字便是形容一把神器古刀,乃玉刀一脉传世宝刀,刈邪。刈邪宝刀虽是玉刀一脉的宝物,但数百年间未曾有人打开过外衣一睹宝刀面目,修家先祖有遗,刈邪现世之时,也便是天下大乱之日。但刈邪早已失传多年,不想一直跟随修明身边,此时见修明几句感叹,那怀中之物便定是传说中的刈邪古刀。
计雪然好奇之下,小心问道:“大伯,这布中包裹之物,可是刈邪古刀?”
修明听计雪然问道,眼神中立显痴狂,他手掌紧握古刀,微微发抖,情绪已非常激动,口中跟着念道:“没错,这便是我玉刀一脉的传世宝刀,刈邪!”修明顿了顿,抬头望了望天上。
计雪然点了点头,并没感到吃惊,修明声音又自传来:“修儿,宝刀久未出世,待你将玉真诀练至第九重,大伯便将宝刀传赠与你,届时,宝刀或许就能为你出世,这天下,你就是第一人!”
修明全身发抖,激动的已有些失控。计雪然却也有些痴了,他知这古刀的重要,也许这么一来,玉刀一脉的担子,最终都会落到他的肩上。计雪然年幼的脸上露出微笑,眼中放出一丝坚毅的神色,轻声慢道:“大伯,爹爹,雪然定会有成功那天!”瀑布之下,场面虽安静,二人心中却澎湃不已,一时三刻之后,只剩下那团刚刚熄灭的篝火。
不知几时,天空一道黑影闪入山林,一矮胖和尚站在河边,手中拿着一口坏了的铁锅,正是那初六和尚。初六走到火堆旁边,伸手摸了摸木炭,“还热着,应没走远。”初六口中嘟囔,御起铁锅,消失在西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