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日,计雪然在山庄中不停的游走,他望着每个地方,回想着自己曾在这里的一分一刻,总是以泪洗面,诸葛西凉内心更是复杂,她每每跟在计雪然身后,但却又不敢追上前去,直到第五日,计雪然要离开,诸葛西凉才忍不住,跑来送别。
紫青竹林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山庄众人,前面正是诸葛千机兄弟二人,还有几个年轻人,前方,方化负手而立,计雪然站在他身边,脸上满是泪水。诸葛西凉紧紧抓着计雪然的小手,哭声道:“雪哥哥,你以后要常回来看我!”
计雪然也是哽咽道:“恩,西凉,我会常回来的,你…你要好好在山庄中,不要惹舅舅生气,还…还有舅公,知道吗?”
“恩…”
诸葛西凉身后一年轻男子弯下腰,擦了擦计雪然脸上的泪水,安慰道:“雪然,这次离开要好好修行,将来要像你爹一样有出息,知道么?舅舅如果有时间,会去清平镇看你的。”随后又是几人分别出来安抚计雪然,方化似乎并不看好,冷然不观。
诸葛千机走出几步,对方化讲道:“方化,借一步说话。”方化似有些心疑,但还是朝一旁巨石后走去,诸葛千机不言语,也跟了上去。来到巨石后,众人已被隔在石后,方化盯着诸葛千机,沉沉道:“有事便说吧,怎如此小心。”
诸葛千机深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本旧书,方化看到那本旧书,瞪了一眼,皱着眉头望向了诸葛千机。诸葛千机苦笑一番,幽幽道:“这本书你也知道,如今雪然这孩子没有了文泽,诸葛家也有不小得责任,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这本《困神卷》,待雪然再大些,便教予他吧,我心里也算能安稳些。”
方化见诸葛千机伸出手,递来那本旧书,毫不迟疑的接过来,直接到:“哼,你山庄中的保命密卷,不怕我偷学了去?”
诸葛千机有是苦笑,叹道:“我山庄的东西,怕是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多看一眼吧,罢了,收起吧。”
方化看了看诸葛千机,将书卷收在怀中,向着人群走去,只是随口道:“我们都老了...”
诸葛千机一愣,随即笑笑,也走去。
众人见二人走回,虽有疑问,但都不便相问,诸葛千机蹲下身子,面对着计雪然,和蔼笑道:“雪然,今日便要走了,舅公虽舍不得,但也还是欣慰,你外公本事大,日后要学尽他的功夫,才能苦尽甘来,报得仇恨,待你学会了御剑飞行,若是想念山庄,便飞回来,山庄永远都是你的家,记着么?”计雪然认真的听着诸葛千机的教导,眼中泪水还是忍不住的掉落。诸葛千机还想说什么,但表情很不自然,一看便是哽咽之下,已说不出口了。
方化也不想计雪然总是满脸泪水,插口道:“罢了罢了,又不是去见阎王,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时日不早了,雪然,给长辈们磕头吧。”雪然听到此话,泪水更是泛滥不堪,他强忍着哭声,扑腾跪下,不顾别人的搀扶硬生生磕了九个响头。
诸葛一家也都大多泣不成声,诸葛西凉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硬塞在计雪然手中,哭音道:“雪哥哥,日后…想念西凉了,便闻闻这香囊,西凉会想你的…”诸葛西凉已说不下去,转首跑往山庄中去。
诸葛千机大袖一挥,道:“都回山庄吧!雪然还会回来的!”
方化左手一抽,一截紫青竹断开,倒在他脚下,方化御起青竹,将计雪然抱起,一片悲凉的不舍中,青竹销匿在云中,良久,风吹白云,却已是空无一物。
六月当空,艳阳高照,除却极北严寒州部,大地上都被炎热笼罩,清平镇的夏季也热得怪异,刚倒在地上的一盆水,眨眼间就干涸了。烈日下,一孩童光着上身,双手提着两个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木桶,桶中还溢出了清水。这孩子满身汗水,脸上青筋都爆出,似乎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
“外公!还有多长时间?”
“半炷香!咬紧牙!”
计雪然二人离开山庄已有一月之余,他丧父之痛虽还在心中徘徊,但已除却不少,方化为了让心爱的外孙能尽早忘却悲伤,只得让其尽早修行,分他的心。计雪然似乎粗壮了不少,还在努力坚持着。
半炷香,短暂的时间,但对计雪然来说,却忒的漫长了些。最后方化一声叫喝,计雪然双臂一抖,将两只木桶扔在地上,身子也不顾地上脏兮,直接躺在了地上,大喘着粗气。方化虽心中怜疼,但总是口中强硬,此时道:“雪然,怎这般没用,两个水桶才多沉?起来去吃饭,待午后,外公有事与你详谈。”
计雪然生性倔强,一听方化说自己无用,心中既是不服,嘴上一咬牙,硬是站了起来,也没言语朝住房中走进。方化见状,只是笑笑,也自跟去。
一碗,又是一碗,看着计雪然瘦弱的身躯,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方化都有些担忧,这孩子,饭量倒是惊人的见长,方化含笑倒了杯茶水,放到计雪然跟前,疼爱道:“雪然,这一个月来,饭量赶得上外公了,可别吃坏了肚子啊!”
计雪然抹了抹嘴,擦掉了嘴边的米粒,喝了口茶水,嘟嚷道:“孩儿要多吃,吃多了才能长力气,学好修行。”
方化笑意淡然,轻叹了口气,听到外孙这般言语,心中也是一阵悸动,他没有做声,收拾了碗筷,坐到计雪然身旁,深深望着计雪然。计雪然不知方化有何心事,但这些日子让他对任何事情淡然了许多,此时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等着。
方化打破了沉静,徐徐开口:“雪然,这一个月来,心情好些了吗?”
计雪然听言,内心有些矛盾,虽然事过月余,可也分什么事情,丧父之痛岂是一个月便能忘却的,但看这方化那沧迈的面容,年幼的计雪然还是强挤了一丝笑容,道:“外公不用担心孩儿了,孩儿心情好多了。”
方化见计雪然本天真的笑容中夹在着几分的不自然,心中又是一阵叹息,他也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又道:“雪然,如此甚好。”过了片刻,他又道:“孩子,外公年纪也大了,再过个几年,身子也不中用了,自然不能再在江湖上乱跑了,外公要在这几年中将生平所学全教授与你!”
日盼夜盼,计雪然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话语,这一个月来,他总是想问方化何时教他修行,但总不愿开口,此时方化主动提出,自当让计雪然兴奋不已。计雪然面色潮红,脸上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神色了,他掩不住喜悦,道:“谢谢外公!雪然定好好修行!将来学有所成,能为父母报仇!”计雪然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方化被计雪然期盼的眼神观望,心中已是安慰了许多。
方化面上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点点头,和善道:“雪然,你能这般想很好,从今日起,外公便开始教授与你。”计雪然眼中激动之色射出,一时竹屋中泛着丝丝温和之气,屋上的云彩也四散开来,那深蓝的天空,再也清澈不过。
夜了,林中寂静,偶尔有几声夜莺的叫声,空荡荡的空中,却如何也激不起波浪。密集的竹林中,闪烁着一丝灯火,那是方化的竹居。屋中床上,方化盘膝而坐,对面计雪然也是如此,二人面容庄重,似乎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
“雪然,未央秘术其实源自最平常的武林招数,但经过百年的转变,习改,未央秘术自然就变得有些神秘,但若是一般人偷学会了秘术的各种招数,却根本使不出来分毫功效,你可知为何?”方化字字真楚,郑重的问道。
对面计雪然皱了双眉,不知缘由,只得道:“雪然不知,这是为何?我曾见尹叔叔也用飞针点过别人的穴道,跟外公教我的很像的。”
方化庄重的脸上没来由舒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像飞针点穴这等小杂耍,莫说是尹芳竹那样的奇才,便是学过几年工夫的俗子使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与未央金针,怎能相比。”说到此处,方化道显出几分自得之色,显然这几十年的沧桑,还没有磨掉他身出未央的印记。
见计雪然面露疑色,方化接道:“未央三大秘术,定身,金针,隐神。在形体变动上,与平常之术虽有些相似,但细节上大不相同,这是后话,暂且不说,最重要的,便是施用秘术,要靠未央宫的修行心法,沧澜心法来催发才行。”
“沧澜心法…”计雪然念了一声,似在思想什么,眼中尽是迷茫之色。方化见状,也不见怪,这沧澜心法出自秘典《沧澜古卷》,乃未央宫传脉绝学,在江湖中并不是很多人知晓,计雪然年方十三,又不曾入世,自当未曾听说,方化不再看他,眼中闪出回忆之色,幽幽讲道:“不知多少年了,萧家一直是血脉之中才可相传,但那一年,萧家出了一个人才,他深谋远虑,看的比萧家祖先看的都远,他做了萧家前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将《沧澜古卷》广传未央宫上下,并不是只限于萧姓之人。虽然古卷传承下来,但能真正领悟古卷的人少之甚少,就连他传卷之人也未能习得全部,但哪怕只是那么一点,也足以让未央宫强盛于魔门中数百年不衰。”此时,方化已有些激动,计雪然似乎看出,这方化的心中,未央宫还是生他养他的圣地。
方化顿了一刻,又道:“雪然,玉刀一脉的‘玉真诀’外公不会,自然教不了你,卧龙山庄又没有什么成名的绝技,但外公却有这《沧澜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