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计雪然在山中小道并不急促的走着,暗想刚才的事情,心中郁闷不已,遥想童年的时候,与表妹只是相依相偎,心中对这可人的表妹疼爱有加,但如今年岁已大,情窦初开,儿时的回忆化为情意,心中想起诸葛西凉那单薄的身姿,美瞳中射出令人怜悯的目光,计雪然甜甜一笑,另一张笑脸猛然浮现出来,一身雪白的衣服,绝美的脸庞上带着怨恨的神色,整整三年,在他人生中最黯淡的时刻,是玲珑陪着他一起喜怒哀乐,其中的因果,又有谁能讲明。
脑中烦乱,计雪然已经不知觉中来到了山上,移山道宗大门紧闭,计雪然长舒了口气,将脑中事情丢到一边,他见这大门紧闭,道宗中静悄悄的,总感觉有丝不对。见此状况,计雪然没有推门而入,一个闪身,飞进了庭院,他不知道宗中的分布,不知泷泽真人身在何处,但又不好打扰别人,只得慢慢找,他无意的轻步乱走,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别院,他正欲离开,神识一动,感到一丝气息,不似正道,但却十分熟悉。
计雪然藏到一个角落,暗动神识,搜寻着气息,他感到几个修为高深之人就离他不远,几番探索之下,正是右方的矮屋之中,计雪然运起真气,未央秘术一出,隐去了气息,探着气息寻去。
不消片刻,计雪然来到矮屋周旁,他卸开门缝,往屋内望去,黑暗之中,依旧看到了屋内事物。原来,这矮屋乃是暂时的一个停尸房,泷华真人几个移山道宗的高人遗体都存放在此处,在尸体周围,站了五人,蒙面锦衣,似乎在谈论什么。计雪然此时格外小心,他能感到,屋内五人中,各个都是修为高深,若不是自己修行奇特,再加上未央秘术,恐怕不可能来到这么近的地方还不被发现,计雪然小心的耳目并用,关注着室内的动静。
五人之中,三人站立,另外两人蹲在尸体旁,似乎在查看尸体,其中一人身材凹凸有致,分明是个妙龄女子,隐隐之中,计雪然仿佛见过此人,那名女子查看一番,轻声道:“哥,探子回报,神医前辈说这几人是中了蛊,应和灵蟾派有着莫大的关联,我们还来看什么?”
这声音有些飘忽,让人感觉不出来自何方,但计雪然更加觉得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那名蹲下的男子沉默不语,计雪然看见男子用手拨弄了几下尸体的头发,迟疑片刻,叹了口气,回道:“小妹,诸葛千机今日曾说,这几具尸体的眉角处都有一丝细孔,你可有仔细观察?”
那女子闻言,又仔细观察了片刻,猛然失声:“这!金针术?”
男子赶忙伸出右手食指,做了噤声的手势,女子立刻安静下来,男子点了点头,道:“你看的不错,这细孔不是常人所能射出,除非化真禅师这种存在,就只有宫中金针术才可,我方才仔细观察,有八成的把握,认定这便是金针术所为。”
女子睫毛上翘,双眉紧皱,疑问道:“这怎么可能,我等从未听爹爹说要对付移山道,莫非是宫中长老擅自行动?”
听到此处,计雪然心中一震,似乎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更是惊讶此事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男子摇头道:“宫中规矩甚严,长老不可能擅自行动,有可能是爹爹暗中安排,许多事情,还不是你我所能知晓的,咱们此番行动,爹爹也蒙在鼓里,我等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千万别在爹的面前提起,冉儿,切记!”
“冉儿?萧冉儿?”计雪然神情一怔,记起了多年前在未央宫见过的萧冉儿,不禁破口,可就是这一走神,泄露了自己的身形。室内五人同时回首,盯向房外,为首男子见被人窥视,不再噤声,呼道:“何人偷窥!”话一出口,几人已经闪身跃出,正宗的未央身法运用纯熟,袭向了门外的计雪然。
计雪然暗叫糟糕,他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对方定要将他灭口,无奈只得急忙逃离,可是五人皆是高手,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计雪然不再多想,御空飞去,冲向北方天际。那男子闪身出来,见到计雪然的身形,大叫不好:“御空术,是孔雀谷的人,我等泄露了身份,不能留!追!”兵刃掷起,五人破空追去。
天空中,计雪然心中叫苦,他心知未央宫与方化的渊源,于情理不得让外人知晓道宗遭屠与未央宫有所关联,只得想尽办法逃离远方,不让正道中人发现,但是却苦于对方不知自己身份,决心灭口。他心中烦乱,慌不识路,也不知飞到了何处,御空半晌,回首望去,已不见了追兵的身影,刚欲放心,脑中猛然想起一件事,五人皆是未央宫的高手,为首男子很有可能便是少宫主萧让,未央秘术尽得真传,而未央秘术中,隐神术更是追踪敌人最好的方术,自己完全忽略了这点,恐怕这五人已经在周身,隐去了气息。
计雪然稍稳情绪,赶忙用手绢蒙住了面容,体内沧澜心法运用而生,小心的戒备。忽然,几十枚金针从下方密林中射出,紧迫的逼向了计雪然,计雪然并不慌忙,对付金针术最好的应对方法,自然也是一招未央秘术,金针稍慢,闪过了攻击,可就在这时,计雪然暗叫不好,自己使出了未央宫的秘术,想要脱身,更是不可能了。正如所料,五人现身,密林中四方飞出,将计雪然围住,萧让首先暴喝:“尔等何人?怎会我宫中秘术!”
计雪然蒙面相视,眉心紧锁,解释道:“这位兄台想必是看错了,我只是路经此地,更是江湖无名小卒,哪会什么秘术?敢问兄台是哪门的高手,还请放过小子。”
“哼!休要装蒜!试问天下,哪个无名小卒能将孔雀谷的御空运用如此娴熟?你孔雀谷自诩名门正派,竟偷学我宫中秘术,今日你不说出秘术来源,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萧让闭口,掷起金刀,冲杀过来,计雪然见解释无用,也只好全力应付,五人中,除了萧冉儿身处一旁没有动弹,其他四人皆亮出兵刃,杀向了计雪然。计雪然知晓,未央宫杀人,定有一人“袖手旁边”以防敌人突围逃窜,心中凛然。
容不得计雪然多想,四人攻至,计雪然显出玄明宝剑,不再躲闪,他知道,一个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前方萧让宝刀砍来,刀上充斥了沧澜真气,势力苍穹,计雪然大皱眉头,体内弥宣应起,玄明冲上,硬生生顶住了刀锋,一股大力从几人中散去,身下的密林被真气波及,枝木尽断。萧让再次震惊,他不甘示弱,收回宝刀,再起攻势,另一方,三名宫中高手不给计雪然留有喘息时间,兵刃已经攻到,计雪然却早有准备,弥宣催动,孔雀金羽迸发,周身形成翎羽,挡下了三名高手的攻势。
“好厉害!”不远的萧冉儿依旧蒙面,见计雪然这神秘青年在众高手围攻之下仍能毫发无伤,不禁佩服,她盯着计雪然那仅露出的双眼,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计雪然这边,他虽然挡下了一波攻击,但他知晓事情远没有这般简单,几在同时,凤鸣运出,音波四散,震响了千里之外,四人毫无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招震退开来,计雪然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周身心法运起,御空逃去。
萧冉儿虽然也受了凤鸣的影响,但因一直戒备,并没有迟疑多少,她见计雪然逃去,赶忙追赶。稍过喘息,萧让等人恢复过来,也追赶而去。
计雪然急忙奔逃,心中有一丝焦急,不消片刻,神识动用,感到并没有摆脱对方的追赶。他暗凛五人的修为高深,此时身体上渐渐有些乏力,才想起白日里与秦吉打斗,后又接下了司徒志的一剑,现在根本连七成的修为都用不出来,暗暗叫苦。
萧冉儿渐渐追赶上了计雪然,她身在后方,似乎也看出计雪然身体乏力,传音道:“你已是樯橹之末,勿要挣扎,看你弥宣如此高深,应是孔雀谷的长老,我等看在这点,给你个痛快。”前方计雪然听到此话,不知为何竟然不禁笑起,感觉自己实在冤枉,可这一笑算是惹怒了萧冉儿,她只当计雪然嘲笑自己,怒火丛生,传音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受死!”
萧冉儿脚踏秀剑,双手结印,口中不停念叨,计雪然感觉不对,回首一望,大为头痛,对方又要出绝招了。只见萧冉儿目中精光暴起,双手猛然一个怪状,向前一推。计雪然神识戒备,感到一股沧澜真气从后传来,知晓不好,赶忙左闪,可身体的困乏,让他还是慢了片刻,右手被那股真气侵到,计雪然这才明了,身后的萧冉用了定身,因为右手中经络暂定,已经不听使唤。
萧冉见计雪然虽然提前有所防范,但还是被击中,眼角一眯,似乎是在微笑。也就是这一阻,计雪然又被五人追上。此时萧让赶到,问道:“你是孔雀谷哪位长老?怎会我宫中秘术?若是从实招来,我也不杀你,只管废了你的修行和记忆。怎样?”
计雪然苦笑一番,无奈道:“兄台真的误会了,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怎敢称孔雀谷长老,我如今命在你手,怎敢欺瞒。”
萧让大喝:“一派胡言!自许正道,却如此狡诈,方才你与我对决,弥宣心法炉火纯青,就连凤鸣这杀招都如此犀利,不是长老难道是孔雀明王?我看你因有伤在身不能使出全力,所以才手下留情,若不知好歹,先下就要你血溅当场!”
计雪然面上一直佯装,实为了拖延时间解开右手的经络,他又道:“兄台!虽然在下蒙着脸面,想必你也能看出,在下今日年过十八,怎可能是长老,我本是无意冒犯,请兄台高抬贵手,放过在下,今日之事,在下绝不会泄露半分。”
一旁萧冉儿似乎开始半信半疑,不由道:“哥哥,我看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孔雀谷三位长老皆是年过半百,怎会如此年少?”
萧让却打断道:“冉儿,勿要被他蒙骗,无论他是谁,可是未央秘术他的确会用,单凭这一点,就要拿他去见爹。左右,他身中定身,此时不拿,更待何时!”
三名高手听闻命令,毫不迟疑,向着计雪然飞来,此刻虽仅是谈话间的工夫,计雪然熟知沧澜心法,早已揭开了经络,见对方仍旧不放,实为无奈,双掌齐发,寒冰真气迸将杀出,阻住了三人,这一愣神的功夫,又自逃去。
萧家兄妹惊愕万分,不想计雪然这么快就解开了经络,也让二人更加相信,计雪然不单是会沧澜真气这么简单,五人奋力齐追。
半空之中,月下几道身影迅速闪过,三名高手中,其中一人一边御剑飞行,一边对着萧让道:“少主,此人来历不凡,方才用的,似乎是一股寒气。”
“寒气?”萧让兄妹异口同声,萧让脑中思索万千,江湖中,用寒气伤人的实为罕见,只在多年前,玉刀一脉才为擅长,可是如今玉刀一脉似乎绝脉,萧让散去了思索,收声追赶。而一旁的萧冉儿却另有所思,脑中隐约想起了一个俊俏的男童。
“难道是他?”
计雪然高飞月下,体力渐渐不支,有些怨恨自己怎么没有吃饱就出来了,他漫无目的的逃着,脑中只想着怎么才能摆脱追赶,不知何时,来到一处悬崖上空,悬崖上一股白雾笼罩,计雪然慢慢靠近,忽感一阵眩晕,他急忙退回,眼睛无意扫着,发现一块巨石上刻着两个大字:阴山。
见到这两个字,计雪然似乎有些绝望。自己这么漫无目的的御空,竟然来到了阴山,前面这个深渊,便是困住了修明十几年的万丈深渊,一个不慎,恐怕真的要殒命于此了。
计雪然站立空中,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无奈决定,危难之时,还是表明身份。这时, 五人已经闪身围住了计雪然。
萧让再次道:“前方便是阴山毒瘴渊,你无路可逃了!方才你竟然片刻间就解了定身,我更不会再给你留有余地,束手就擒吧。”
计雪然长叹了口气,道:“兄台,我等其实是旧识,只是在下与贵宫不为同道,不便相见,你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哼,又来蛊惑于我,拿下!”不等计雪然解释,五人又来捉拿,计雪然来不及解释,也只得尽起全力抵抗,可是这次对方戒备万千,计雪然又是体力不支,情况危急。
五人要活捉计雪然,未央秘术如数用出,计雪然也不再保留,用生平所学抵挡攻击,每次计雪然用未央秘术破解攻击,对方都是震惊万分,有些秘术,就连宫中一般的高手也不会运用,计雪然却娴熟于胸,这更加坚定了萧让要捉拿计雪然的决心,计雪然不用沧澜,便使弥宣,用过弥宣,又换玉真,几种绝密心法生平首次尽然被逼用,对方却差点臣服了计雪然的修为。
如此斗了一个时辰,计雪然已经支持不住,他又是一个凤鸣,玄明再次抵住了刀锋,萧冉儿钻了个空子,一掌击在了计雪然的前胸。
激烈的战斗终于结束,计雪然应声失去平衡,身体往下方掉去,同时,脸上面纱也被震掉。与之最近的萧冉儿定睛一看,那张俊美的面容,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她身体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御剑追去,进了毒瘴中。在萧让的惊呼下,萧冉儿抓住了计雪然,可是毒瘴之内,二人眼前一黑,掉落下去。萧让四人急忙追去,但不下三丈,便被毒瘴逼回。萧让浮在半空,焦急的望着万丈深渊,久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