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罡风凌厉,若在北方,风力更胜,但修为高深之人也丝毫不惧。灰云之下,一个黄袍道人脚踏长帆,长帆下赫然印着四个大字“仙人指路”。时隔两日,燕鸣道人竟然御帆北上,来到这寸草不生的荒原之地。
燕鸣皱着眉头,观望远方,一朵灰云散去,燕鸣终于舒展了眉毛,前方地上,三面环山,一座宫殿如龙似蛇,盘踞在内。宫殿紫光淡淡,远望而去,反有几分魔气之象。燕鸣脚下长帆转动,闪身落去。
“宫主,真人求见!”大殿之上,漆黑一片,也不知为何,窗外的日光照不进殿内,黑影闪动,一人抖动几下身子,声音传来:“恩,让真人进来。”
“吱呀!”殿门稍开,还未看清殿内的摆布,大门已然关上,又一黑影现在当中,只是此人身旁,多了一个长物,立于手边。
“多日不见,宫主近日修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啊!”
“呵呵,真人客套了,不知今日真人前来,可有要事?”
后来之人干笑两声,前走几步,小声传来:“宫主,贫道前日在青山镇遇见一人,并摸清了其行踪,想必宫主定然小有兴趣。”
“哦?”宫主奇问一声,别过身形,又道:“真人遇见何人?”
“刀尊之子计雪然!”那人慢慢道出,对面宫主身形稍稍一动,随即恢复,不过片刻,问声传来:“不知真人探查,他有何行踪?”
那真人迟疑片刻,好似有些顾虑,但不过片刻,还是道:“他这次出游,正是寻找修明下落。宫主,您看?”
“恩?”宫主反问一声,真人浑身一震,连忙住口。“道兄,修明乃是计雪然的师伯,他自找他师伯,与我何干?”
那人干笑两声,连连称是,道:“宫主所言极是,倒是贫道多虑了,若宫主暂无要事,贫道先行告退!”
“恩。”宫主淡淡出声,那道人传出一声长气,行了一礼,急急退去,殿门张开,日光射进,那进来之人被日光照耀,显出面容,竟是移山道宗的泷泽真人,他眼中精光闪现,左手执着长帆,长帆白底黑字,写有仙人指路,右手紧握,捏着一张人皮面具,急忙退出。
偷偷射进的几丝日光照在殿内,原来那黑影走开几步,再见不到踪迹,日光如沮丧一般,退回殿外,大殿之内,重归黑夜,暗夜未央。
夏日来至,天地间充斥着厌人的燥热,闹市上行人熙熙攘攘,躲避着夏日带来的气炎,即便是半空之中,高风也夹杂着热气,计雪然满头大汗,心中一阵焦急。
自从告别了燕鸣道人,计雪然已在荒野寻找了数日之久,他回忆当年同修明失散之地,胡乱寻找着各处的乱葬岗,但都未找到当日之地。焦急之下一阵深思,初六那张憨厚的面容现出脑海,计雪然心中一喜,朝着波印山行去。
计雪然儿时去过明王寺,虽只一次,但印象颇为深刻,加之波印山天下闻名,若要找到所在,却也并不困难。一行数个时辰,计雪然终于迫近了波印山,他定立空中,遥望前方。
前方一片山脉连绵,计雪然目力极好,只觉着山脉虽然宽广,但也不过方圆百里。百里之内,山峰耸立,座座都是高耸入云,尤其是中央两座山峰,以计雪然的目力也无法看到顶峰,想必也就是那普迦和沙擖两大主峰了。
山峰虽然高低不一,但远望而去却大同小异,绵延百里,尽是青松古树,绿意盎然。向上观去,白云飘泊,高峰伸入云中,时而微风吹过,山峰之上若隐若现,那神秘的面纱也被计雪然朦胧望见。此时已经快入傍晚,远方的金霞稍带红光,射在白云中,各峰上下,青松古绿之中隐现着团团佛光,光芒金黄相交,印在计雪然通身的红衣之上,更添丝丝神秘之感。
“吼…”几声猿鸣长啸传来,计雪然从沉醉中苏醒,时别五年,重游故地,心中恍如隔世。初六那憨厚的笑容又浮在云间,计雪然嘿嘿一笑,向着一座主峰驰去。
两大主峰并无有何异处,计雪然自也不知哪座才是普迦,无奈之下,随意挑了一座高峰,疾驰而去。石阶之上,计雪然稳稳的落下,他向下望去,石阶整齐宽广,向下延伸,远望下去,竟然还看不到尽头,若是寻常之人上山拜佛,不知要行几日才行。两旁的青木安逸如常,计雪然转过正身,前行上寻,在他身前不远,一扇古棕色的木门矗立台上,大门微开,门外还有几个僧弥,灰布长衣,正在清扫台阶。大门之上清晰写着三个大字“大悲院”。
计雪然直叫走运,竟然胡乱之下便来到大悲院,他心中激动,向前行去,没走几步便来到大门之下。身旁几个僧弥见到计雪然,也不见惊讶之色,一僧缓步走来,双手合十,礼道:“施主,大悲院内化黎师祖正在讲座,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计雪然见沙弥眉清目秀,骨骼奇佳,一看便是修行的可造之材,心中对明王寺又恭敬几分,他谈笑做礼,和善道:“这位师傅,在下姓计,同贵寺初六大师乃是旧故,今日有事相询,还望师傅传告一声。”
那僧弥听言,面上忽现几分惊讶,双眼滚动,又将计雪然上下打量一番,半晌才道:“阿弥陀佛,请恕小僧眼拙,没认出施主竟是刀尊之子,初六师伯曾经多次提过计施主,施主亲来也无需禀报,请随小僧前来。”
计雪然听着僧弥的道言却是纳闷,不想自己不出江湖竟被这小小的僧弥所知,一股从未有过的自得之意心中升起,他呵呵一笑,又打一辑,道:“如此劳烦小师傅了,请!”
僧弥回了一礼,径自院中走去,计雪然不做迟疑,紧跟其后,入了大门。一路之上,计雪然左右四看,大悲院内几乎同五年前毫无变化,依旧纯朴的有些破旧,唯一有所改变的,恐怕便是僧人的数量。三三两两经过身边,已有不下三十人,计雪然心中宽慰,毕竟这佛家圣地若没有几个弟子,对江湖实为一大遗憾。
沙弥带领计雪然行了一刻,来到一拐角处,两边是那古老的厢房,前方却是一人多高的半圆石门。僧弥停下脚步,转身打礼道:“计施主,师伯曾言,苍生院内乃是施主曾居之地,居内备有茶水。小僧冒昧,请施主先在此歇息,待师祖讲座完毕,师伯才能前来相见。”
计雪然眼中一亮,赞许的神色溢于言表,点头道:“小师傅客气了,你自去忙绿,我在此等候便是,多谢!”
小僧弥露出微笑,又道:“小僧先行告退,计施主请随意。”僧弥再打一礼,转身离去,计雪然点头回应,见僧弥离去,也回过身子,向着院内走去。
穿过石门,一番熟悉景象映入计雪然的眼帘。两处厢房左右排立,中央蹲着方青铜大鼎,鼎内青烟缓冒,飘过计雪然的鼻中,顿时一股沉香之气贯与脑中,极是清爽。正当这时,计雪然胸口忽然莫名跳动,他疑了几刻,忽而微笑,转过身子,向着右方走去。右方不远,高墙之内,苍生古松一丝未变,老僧般的站在台中,计雪然漫步走来,胸口那骚动也渐渐停息。
苍生脚下,尘土鲜湿,显然是刚刚翻过,计雪然站在苍生身下,那久违的感觉强烈传于脑中。就是此处,也是此人,却是那时。计雪然抚摸着苍生劲拔的枝干,心跳莫名的加快了速度,枝干上松脂渗透,抹在计雪然的手中。他被松脂涂满双手,却感不到一丝不适,心中反生出血肉相连的不舍。
夏风燥热,但在波印山上倒是例外,一阵凉风吹过,红衣抖动,计雪然浑身爽快,双眼也陶醉般的闭上。看不到外界,体内小周天却是一清二楚,丹田之内,那股消失多日的青气终于现身,缓慢传遍经络各处,青气所到之处,阵阵麻痛油然而生,计雪然非但不感痛苦,反而控制不住,舒适的嘤咛出声,这种感觉,正如五年前首次感觉一样,陌生,但又如此熟悉。
经络中青气贯穿,极为顺畅,不知过了多久,那青气在体内周天几是走了个遍,只剩下心脉之处。究其原因,还是计雪然意念阻止,心脉被沧澜魔毒占据良久,虽不容弥宣进入半分,但也丝毫不影响修为进展,计雪然也因此没放在心上。这股青气源于苍生古松,说到底也是佛家之气,沧澜魔毒乃是魔门真气,两气相交,定然引起轩然大波,计雪然忍耐非常,虽然不怕,但若是被明王寺的僧人发现,这其中秘密,可就不能暗藏于心了。念及此事,计雪然早已闭了心脉大门,将外来之气请离门外了。
虽然青气不入心脉,但这整个周天的洗刷,已让计雪然感觉体内焕然一新,吐纳之间,团团浊气自空中排出,单单腹中而言,已是清爽至极,不垢无污。
计雪然如此被青气带动,入定良久,他神识清楚,担心初六已经听完讲座,连将体内真气驶回丹田,慢慢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