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山境内,玄门之首移山道宗被屠之后,已经空寂了很多,山中的几个村子早就搬离这个是非之地,留下的,只有道宗的残垣断壁,山峰之上,隐隐传来几声劈柴的声响。移山道宗原本不止一处道场,但都在河洛山境内,可一经灾难之后,道观拆的拆,坏的坏,只有这一个稍大的道观看上去还有几分样子,但也只是同其他相比,这破乱的道观没了任何生机,连道观的门口都生出了杂草。一道身影闪过,地上多了名中年道士,这道士衣着灰黄道袍,道袍中央印着黑浊八卦,这道士不是寻常之辈,正是移山道宗泷字辈的高人,泷泽真人。泷泽真人瘦长的脸上一双小眼来回寻觅,见四下无人,又闪进了观旁的灌木之中。
道观座落山顶之上,山上没有什么特别,俱是寻常灌木,少有一些紧密之处留有猛兽曾住的山洞。泷泽真人一人出现在山洞门口,又四下巡视一番,才放心进去,山洞黑暗无光,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泷泽真人脚步轻盈,走了不久便停了下来,黑暗的洞中忽然射出两道银光,两光挨得很近,光亮比指盖稍大,竟是一双眼睛,好似山野猛兽的凶目。泷泽真人冷哼了一声,看不见模样,只听道:“哼,最好将你那双招子收起来,被人发现了,小心本真人灭口,到时连主公也怪我不得!”
那双眼睛不但不闭,反而更盛方才,一细弱嗓声道:“泷泽,若你想灭口,尽管来便是,怕你没那个本事。主公若不怪你,自当也不会怪罪于我,我奉劝你对我尊重些,如若不然,本舵吸了你的精魂来祭奠妖丹。”
“你!”泷泽真人一声怒喝,却不再争论下去,他沉了火气,闷声又道:“找我何事?主公可有命令?”
见泷泽真人不再争论,那人也闭上了双眼,洞中没了亮光,漆黑一片。“主公曾有命令,要我时刻禀告妖宗动静,但若他不得脱身同我相见,便要我来找你,由你相告,今日主公那边一直未有动静,故来找你。”
泷泽真人闻言,鼻中轻喘,似是冷笑,道:“怪不得无缘无故找本真人,说吧,何事?”
那人不理会泷泽真人的轻慢,道:“前些时日我宗派出一批奸细潜入江湖各大豪门内外,内偷情报,外袭新生,已有不少成果,但大派之中还是高手太多,不少我宗内高手被发现,有的不及逃离,已被斩杀。正道之中,孔雀谷潜入不进,但谷外多有把守,洛府原本一直是焰神潜守,可你也知晓,前几日竟被计雪然斩杀,故而要抽派狐族高手前去,魔门之中就只剩下未央宫还未混入,其他所有门派无论大小,均有我宗眼线,主公便是要我弄清此事。”
泷泽真人闻言,默不作声,虽然脸上看不见表情,但心中已经被对方这几句话震惊万分。对方所言,江湖之中除了洛府,孔雀谷和未央宫,其他门派均被妖族轻易混进奸细,想想前些年中江湖对妖宗还不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之际,妖宗已经强大到如此,不出多久,恐怕妖宗便能渗透到人宗各处。
那人不等泷泽真人开口,又道:“不必惊叹,我妖宗的实力不是你们人宗所能抗衡,照这等形势,哼哼,恐怕过不了明年,人宗皆被吾等降服。”
泷泽真人默不作声,他本就是一代高手,自当知晓门中混入奸细是何等大事,那人所言虽有些夸张,但大势所趋,并不是妄自捏造,泷泽心中惊讶,口中依旧不依:“哼,妖宗广散人间,不过是倚仗数量,想那焰神身为狐族族长,又是火狐长老的兄长,修为可谓长老之下第一人,却死在计雪然的手中,计雪然在我人宗虽是高手,却不过双十少年而已,蚍蜉撼大树,怕你妖宗没那个本事。”
泷泽真人口齿犀利,拿日前之事做凭,讽刺妖宗,对方那妖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平静道:“我与计雪然虽未直接交手,但他的修为高低,本舵主清楚的很,焰神几百年的修为便再是不堪,逃命也不成问题,更何况妖宗七舵主无人是他的对手,这其中定有蹊跷。泷泽,你也无需故作镇定,还有一事,计雪然斩杀焰神一事江湖尽人皆知,火狐长老这次动了真怒,身边杂役曾听言,火狐长老扬言要亲至孔雀谷,踏平王屋山,你且告知主公,让他也心中有数。”
亲至孔雀谷,踏平王屋山。好狂妄的口气,泷泽真人身子微微颤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惊惶。百年来,不说是孔雀谷这种豪门正派,便是寻常的门派被妖宗攻犯的也是极少,唯有那移山道宗被灭,还不清楚是否为妖宗所做。孔雀谷数百年均是正道典范,各代谷主修为通天,以此代谷主尹芳竹最为出色,近年来卧龙山庄没落,孔雀谷便隐有江湖第一大派之像,那火狐长老修行数百年,自然知道轻重,敢这般狂言,自当有所凭借,泷泽真人心中计量早已乱作一团,实想不通这妖宗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
“知道了,还有何事?”泷泽真人的气势几乎消散,低声沉道。
妖人哼了一声,任谁听来,都能感到极大的不屑之意,他走动了几步,似乎是背过了身子,道:“做好你的三面派,别拖了主公的后腿。”
地上几声响动,黑暗的空洞中少了个人的气息,泷泽真人暗骂了两声,从洞中走出。山洞外面,天朗气清,泷泽真人远望一旁的密林,正巧一个黄毛山羊往林中走去,山羊听到声响,回头一瞥,那双无神的羊眼映出两道银光,既是在明亮如常的此时,也晃到了泷泽真人,山羊胡须微动,鼻腔中轻慢呼出一气,缓缓的摇过脑袋,钻进了密林。
“苏山羊,迟早炖了你!”留下一声叫骂,泷泽真人也不见了踪影,树梢飞来几只麻雀,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