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没有停歇,整个北方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严冬的烈风刮着整座王屋山,百姓躲在房屋中,不敢出来,计雪然收拾好了行囊,踏出了孔雀谷。
计雪然衣着红衣,外方披着一张狐皮缝制的斗篷,背后长形的包裹鲜亮了许多,玄明剑柄从布裹中露出脑袋,似乎是按耐不住冬日的欣喜。脚下,虎皮长靴高至膝下,帅气非常。计雪然刚一出谷,也没有御空,向着西北方走去。脚下的积雪将虎皮靴吞没,咯吱咯吱的声响不停传来,计雪然三个月来首次轻松的哼着小调,漫步在王屋山的林中。
王屋山绵延近千里,但却是大致南北走向,计雪然没有动用真气御空而驰,脚程也比普通人快的多,过了两日,他翻过了王屋山数十座大山,终于出了王屋山的方圆之内。这次出谷前去邀请魔门众人参加除妖大会,计雪然心中也是一番忖度,三尸教和灵蟾派都是在西南之地,两派又和自己有些仇恨,自然是尽量延后去那里的时日,而未央宫乃是方化身出之地,与自己也有些渊源,故而计雪然根本不及多想,第一站肯定便是未央宫。翻过王屋山,向着西北方,大约两千里便能到达未央宫,时日还有不少,计雪然本也并不着急,但行走之时,一想到要去未央宫,便总会念起早已同自己私定终身的萧冉儿,每到此刻,计雪然心中莫名紧张,两脚也不听使唤的加紧许多。
一连行了三日,计雪然时而御空前行,或在城镇中骑着快马赶路,虽然心中迫切,却总是刻意的告诫自己不要太过慌张。北方的大雪似乎没有停歇,而身边的景色换了又换,却始终也脱离不掉白茫茫的一片雪海。
计雪然在官道上漫步,闲散的看着周旁疾驰而过的骏马商贩,已是午时,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叫,计雪然只感饥饿,趁着前后并无来人,身子一闪,没进了左方的林中。自从出谷已有六日,计雪然每顿饭皆是在林中山上打些野味,自行烤制,说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情趣,此时他在林中四方遥望,眼睛中不停闪烁,捕捉着冬日外出巢穴捕食的鸟儿。
冬日的林中总是那般安静,但稍有动静,就显的异常嘈杂,几只飞鸟在互相争夺口中食物,来回飞往,孰不知自己已成了计雪然眼中美食。计雪然靠在一个粗树旁,手中玩把着几枚松针,含笑的望着上方飞动的鸟儿,只见他右手拿来一枚细小的松针,放在中指和食指之间,稍一用力,连丝毫的声响都未发生,前方大树上刚夺过虫子的飞鸟脚下一颤,跌落下来,其他鸟儿好像闻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四窜逃飞。
计雪然满脸笑容的大步走过,弯腰捡向地上的飞鸟,可正当他右手将要触及到飞鸟之时,一枚细短的金色绒羽映在计雪然眼中。计雪然眼神忽然一紧,连忙将飞鸟撇过,极其小心的捏起了地上积雪上的金色绒羽。
这金色绒羽指盖长短,极为细窄,两头尖尖,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枚松针,只是颜色太过绚丽。计雪然紧张的盯着这手中绒羽,思索开来,这绒羽极为罕见,不是寻常鸟儿的羽毛,天下间能有此绒羽的,计雪然清楚的很,只洪荒异种的传书金燕才有,而此时乃是冬季,卧龙山庄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密信,绝不会擅自用金燕传书,而这金燕绒羽色泽光艳,分明是刚刚掉落不久,恐怕其中定有蹊跷。
想到此刻,计雪然忘了腹中饥饿,合上双眼,神念猛然冲散四方,霎那之间已是五里之外。计雪然心中迫切,将神念发挥到极致,扩散开去,企图能寻到金燕的踪迹。神念罡风般的扫过这宽广的树林,官道几十里之内,只是片刻之间便尽收计雪然脑海。计雪然双手紧攥,眉头已将快要拧在一起,忽然,神念之中,一道金光自西方扫过,一闪而过。计雪然连忙催动神念追去,却再也没有金色的影子,猛然间,计雪然睁开双眼,两膝不见弯曲,地上平地扫过片片雪花,而那笔直的红色身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天上罡风疾速的刮向西方,而计雪然御空疾驰西去,没有真气护体,却是被西风刺痛脸颊,他顾不得动用五色神光罩阻隔罡风,将尽数真气用在御空之上,追向神念中闪过的金光,直觉告诉计雪然,那金光便是金燕的身形。
两袖挡住脸颊,但依旧被罡风刮的生疼,计雪然合着双眼,按神识的向导追踪,刚刚从身边飘下的一片雪花被风吹过,向着左边移动了半尺,计雪然的身影早已到了百丈之外。金燕的速度不是常人所能比及,便是当年计文泽全力追赶,也不能追到,更何况此时的计雪然,然而计雪然不动声色,直直追去,丝毫不敢懈怠。
若说计雪然为何这般全力追赶金燕,原因也并无奇怪,只因这金燕来的蹊跷,让计雪然自然想到了当年其父计文泽的失踪,也是被神秘金燕所向导而致,而世上金燕仅存卧龙山庄和孔雀谷,若除了两派之外还有金燕,十有八九便是同计文泽的失踪有关,计雪然多年来的疑惑顷刻间有望解决,这让他如何能轻言放弃。
神念散发未停,金燕的身影若隐若现,但却是愈发微弱,计雪然焦急万千,但纵使他施展浑身解数,也总是无法逼近同金燕的距离。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计雪然生平从未这般费力的施展御空,却是一无所获。经过一番拼命般的追赶,计雪然终于大喘着粗气,落在一处山头上,无论是肉眼还是神念,金燕再也没了踪影。计雪然失落的坐在没有积雪覆盖的岩石上,仰着天。
此处不知是什么地方,计雪然一路追赶也并未注意,只是方圆十里的雪势小了很多,而山林也一样稀少,多半是光秃秃的大山,若是在夏季,定是风沙天地,与极北荒漠相差无几。计雪然一日未曾进食,还将内力耗费了大半,只是一声不响的坐在石头上,不时望天,脑中回想着儿时跟随父亲的情景。
计文泽的音容笑貌无数次的又闪现在计雪然的脑海,已快六年,计文泽失踪之后,计雪然几乎每日夜晚均会想起,刀尊已成一段酸苦的传奇,当今世上一提及除妖之事,总会有那么七八成人想起通身红衣的男子,赞美之后,只剩下无尽的遗憾。清寒大刀安然的睡在计雪然身后,没有了主人的音信,清寒也几乎成了一摊废铁,想念及此,计雪然不禁叹气,将身后的包裹拿下,清寒从中取出。
清寒大刀从布裹中出来,即使在这刺骨的严冬,宝刀上仍旧能隐现出层层的寒气,五尺长的刀身泛着银蓝的光芒,神念中似乎能听到清寒的吼叫。计雪然右手抓着刀柄,左手轻柔的抚在刀身上,缓缓划过。突然,清寒抖动了两下,好似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刀身发出,向着西方抖动而去,计雪然眼眉一翘,耳中听到阵阵吼叫。
清寒被计文泽用来斩妖多年,自然对妖物敏感异常,西方有妖物逞凶,计雪然还未感应,清寒却已察觉,计雪然二话不言,将清寒放回布囊,背在身后,御空蹿向了西方林中。顺着声响,神念中也感应到,山林深处却有妖物,听那动静,道行应不在百年之下。计雪然一路追寻,声音也越来越大。
林中白雪被声音震下树梢,齐齐下落,计雪然身上不染落雪,钻进各处缝隙。山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一帮紫衣人正围成一圈,手持兵刃对着中央,众人围中,两只巨大的白熊身上沾满了鲜血,冲着众人嘶吼。白熊高均足三丈,肥壮的身躯周围躺着三四个身着紫衣的尸体,众人圈外,还有一貌美的少女紧盯白熊,少女身材高挑,也是一身紫金衣,而肩边多出两层红色的绒皮,乌黑的秀发后方盘起,斜齐的刘海儿下一张迷人的鹅蛋粉白小脸。
“大小姐,这对妖兽太过霸道,我们勉强一抵,你快逃回宫中!”一清秀的男子手持宝剑,不敢回首,紧盯着前方的白熊喊道。
少女冷冷的望了眼那男子,哼道:“不过是一对未幻化人形的妖兽,若是连这等妖兽都对付不了,传出去岂不坏了宫中的名声,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对白熊斩杀!”
少女话音一落,两个白熊忽然又是一声吼叫,擎起巨掌冲着四周猛击过去,速度比那刀剑还要迅猛。七人见状不敢硬碰,纷纷躲闪,为首那青年男子闪过了巨掌,长剑顺势一推,对着白熊巨掌刺去,白熊虽然庞大,但反应一点也不慢,它那手掌忽然停下,也不反转,像是抽人巴掌一般,反手对着那青年男子抽去,男子没想白熊手掌竟然如此灵活,虽然眼里看到,身子却来不及反应。
“刚当”一声,男子长剑被白熊手掌拍断,巨掌毫不停歇,继续向上,男子躲避不及,被巨掌打到上半身,一声惨叫,男子身子弧线飞出,跌落在五丈开外的雪地上,微弱的颤动。此时,另外几人或有伤到白熊,但均只是稍稍一胜,随后被白熊击飞,没过几刻,雪地之中只剩下两只白熊,凶神恶煞的狠盯那女子,大步走来。
“大…大小姐…快跑!”地上那男子艰难的半爬起来,脸色惨白的呻吟道,那女子却并不慌张,两只白熊渐近,女子右手一挥,手中的紫金手帕飞出,瞬间增大许多,女子冷哼一声,跳上手帕,身形升到半空。白熊见此更加暴怒,一只跑到大树旁边,两下拔起一株碗口粗的小树,对着半空的女子便扔掷过去。小树生风,女子瞬间一躲,闪过了小树的攻击,下方白熊见一击不成,随即又拔起株株小树,一时间半空小树乱飞,女子也只是躲闪,没有时间回攻。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小树被拔了干干净净,白熊暴躁的对着天空嘶吼,可就是没有丝毫办法。半空中女子站在巨大的手帕上,面上一脸鄙夷道:“畜生就是畜生,该我了!”女子喝声一道,手中飞散出道道金光,白熊正在捶胸吼叫,没想对方撒来一片金色物体,也没来得及躲避,被那道道金光射进了体内。
金光及身,酸麻的感觉让白熊顿时一怔,不约向身上望去,只见肥厚的皮毛下,枚枚金针只露着半截,已是深深插入皮下。两只白熊大怒,又向着两边的小树跑去,欲拔树射杀,这时,女子双手一个结印,猛叫:“未央定,天下平!定!”
一声叫喊,地上两只白熊忽然脚下僵硬,止住步伐,而冲力未减,巨大的熊身向前倾去,跌倒地上。女子身形一跃,落在雪地上,走向白熊,这时倒地的几人已经勉强爬起,战战兢兢的跟随女子向着白熊走去。
地上的白熊一动不动,女子靠近白熊,道:“这白熊别看未成人身,但体魄强硬罕见,比寻常妖宗高手的道行只高不低,定身定不了它们多长时间,快快将此斩杀。”
“是!”几人提着兵刃,走到白熊胸前,运起一丝真气便刺下。“吼!”兵刃落下,皮实的熊皮如铁皮一般,寻常刀剑竟然也不能尽数刺进,只是进去一个剑首,而皮上传来的痛感让白熊暴动吼叫,吼叫声震天,连几名弟子都被白熊吓退几步。
“大小姐,这妖兽的皮太过坚硬厚实,连刀剑都难以割杀。”一名弟子为难的拿着长剑,长剑上还有道道弯痕。
绝美女子喝道:“没用!日后你等几人别再跟我出来,若是碰到正道众人,连整个魔门的脸面也丢光了,都退下!”
女子吓退了众人,右手一摆,手帕归位,只见她将手帕向上一抛,手帕正方旋转,自十丈高处疾速下落,只听次啦一声,手帕如刀锯一般,硬生生的砍下一只白熊的膀臂,鲜红的血水喷涌,染红了手帕,那只白熊一声前所未有的惨叫发出口中,女子后方众人惊讶,但连着便是惊惶,纷纷大叫,这时女子也感应不妙,那白熊疼痛万千,不知如何破了女子的定术,另一只膀臂带着无边的恨意击拍过来,当女子反应过来,已是躲避不及。